“我們确實是有點事要找你。”斯坦福從桌子邊拉開了一張椅子,并用腳将另一把椅子踢到了華生面前:“我這位朋友不久前才從阿富汗回來,還沒有積攢出能買下一棟房子的錢财。而你正好又抱怨着想找個室友,我就覺得這不就巧了嗎?于是就将他帶了過來,讓你們兩個認識一下。”
福爾摩斯先是詫異地看了華生一眼,但很快就熱切地說道:“我看上了一棟位于貝克街的房子,正好适合兩個人合住。我有抽煙鬥的習慣,希望您不介意。”
“我自己也有抽煙的習慣。”華生溫和地笑了起來:“說真的,我們還是别用敬語了,這樣聽起來真的蠻奇怪的。”
“我有時候還會在屋子裡做些化學實驗,你也不會嫌煩吧?”福爾摩斯從善如流地改變了稱謂,沉吟着繼續說出自己的顧慮。
“隻要你不會搗鼓出炸藥,并将房子給炸了就沒有問題。”華生有些心虛地将行李箱往身後藏了藏,這個不大的箱子裡可還放着煙霧彈和小型炸彈呢。
“讓我想想,我還有什麼别的缺點呢?”福爾摩斯摸了摸自己還算整潔的下巴:“有時我會心情不好,一連好幾天都不開口說話,所以你一定不要以為我是生氣了。過幾天,我自然就會好的。你也有什麼缺點要說一說嗎?兩個人在同住以前,最好能夠彼此先了解一下解對方的最大缺點。”
聽到福爾摩斯這樣追根問底,華生開始努力順着邁克羅夫特分派給自己的身份背景編造起來:“我的神經受過刺激,所以最怕吵鬧。我有賴床的習慣,所以不确定早上什麼時候能起床。我這段時間身體不太好,所以以前的好些壞習慣都被迫改掉了,但不确定以後會不會故态複萌。”
福爾摩斯灰綠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塊深埋在煙霧中的綠寶石:“拉小提琴也算在吵鬧範圍以内嗎?”
“那要看拉提琴的人了。”華生想起邁克羅夫特會彈鋼琴,那他的弟弟會拉小提琴也并不奇怪:“小提琴拉得好,那真是像仙樂一般得動聽,但要是拉得不好的話…”
“自然,自然。”福爾摩斯伸手握住了華生的手,滿意地上下搖晃起來:“如果你對房子還算滿意,那我們這幾天就把事情定下來吧。”
“當然沒有問題,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去看房子呢?”華生露出了微笑,并在心裡暗自想道:“就跟我有選擇的權利說不滿意、不想和你當室友一樣。”
“明天中午你先到這裡來。”福爾摩斯拍了拍身側的桌子:“我們一起去貝克街,如果都還好的話,就直接和房東哈德森太太簽契約吧。”
華生和斯坦福離開化學實驗室的時候,福爾摩斯就已經重新沉浸在自己的實驗之中了。再次坐上馬車,華生有些困惑地朝斯坦福問道:“你之前有跟他提起過我?不然他是怎麼知道我是從阿富汗回來的?”
“不知道邁克羅夫特有沒有跟你說過,他的小弟弟在感官方面敏銳得吓人。”斯坦福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神情:“小福爾摩斯先生總是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細節,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破獲案件的訣竅之一。事實上,邁克羅夫特讓你來監視他的弟弟就是為了這個:小福爾摩斯先生雖然不知道兄弟會的存在,但他也已經察覺出倫敦地下有這麼一個神秘組織。華生,你得阻止他查明真相。如果需要的話,你甚至要将小福爾摩斯先生的調查引向歧路。”
“即使是見過這麼一面,我也已經看出小福爾摩斯先生不是個安安靜靜的老實人了,所以你們不直接告訴他真相,是怕他上蹿下跳地搗亂嗎?”華生疲憊地歎了一口氣:“斯坦福,我是刺客大師,就算刨除這個身份,我也是一名有行醫資格的醫生。我不是保姆,我一點都不想幫你們照顧不聽話的小孩子。”
“我是這麼跟邁克羅夫特說的:‘華生一定不會同意的,讓他幫你奶孩子真的算是大材小用了,你得重新找個人’。”斯坦福聳了聳肩膀,然後朝華生攤開了雙手:“所以比利·威金斯那個孩子才是第一人選。”
“我見過那個孩子了。”華生立刻就想起了那個在碼頭上接自己前往第歐根尼俱樂部的男孩:“他又是怎麼回事?我們什麼時候會派這麼小的孩子出任務了?”
“因為他太聰明了,如果威金斯能夠給順利長大的話,成為刺客大師将是他人生中必定會發生的一件事。”斯坦福很少有得真誠無比地稱贊一個人:“但我們也是從那個年齡長起來的,華生,所以自然也明白,越聰明的孩子就越不服管教。所以,與其讓威金斯一個人瞎鼓搗,并最終害死他自己,還不如給他派發一些任務,讓那孩子在我們的看顧下平安長大。秉持着這個理念,威金斯在大約三個月前被派到小福爾摩斯先生身邊做監視任務了。”
“計劃進展得不夠順利?”華生挪動了一下還未完全痊愈的肩膀,讓自己能夠坐得更舒服一些:“威金斯應該不至于讓小福爾摩斯先生識破身份,如果他真的有你說得那麼聰明的話。所以他做錯了什麼?說出來啟發我一下吧。”
“他被小福爾摩斯先生收買了。”斯坦福的表情變得很奇怪:“小福爾摩斯先生身上似乎有種孩子王的氣息,威金斯對兄弟會的忠心自然是無需懷疑的,但他也确實深深地崇拜上了這位破獲無數重大案件的偵探先生。邁克羅夫特有些擔心威金斯的中立性,覺得他們兩人會在情緒上頭的情況下做出些讓所有人都會後悔的事情,所以才決定重啟備用計劃。”
“簡單概括一下,邁克羅夫特需要一個有足夠自制力的成年人去幫他看住威金斯這個生理意義上的小孩子和他弟弟這個心理意義上的小孩子,對嗎?”華生痛苦地按揉着太陽穴:“天哪,我都沒養過自己的孩子,怎麼現在就要養兩個麻煩得不得了的兒童了呢?”
“能者多勞嘛。”斯坦福有些幸災樂禍地拍了拍華生那隻完好的胳膊:“不用像以前那樣漂洋過海、四處奔波,這本身就已經夠好了,不是嗎?”
“是啊,也算是終于安定下來了。”華生猛地将脊背靠在了身後的馬車車廂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未來的生活絕對不會像預期得那樣平淡,雞飛狗跳的日常一定就在前方等着我。”
福爾摩斯并不是一個不好相處的室友,這一點有點出乎華生的預料,畢竟他都已經做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準備了。
一切就像對方所說的那樣:福爾摩斯會在起居室裡做化學實驗,所以房間裡難免會蔓延一股難聞的氣味,但這隻是小概率事件;午夜響起的小提琴聲雖然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睡眠,但完全可以伴着槍炮聲入睡的華生能直接無視這一幹擾因素。
可福爾摩斯的問題顯然不隻這些,華生神色陰沉地盯着自己在對方抽屜裡找到的注射器和軟管。
“你知道你弟弟有注射□□的習慣嗎?”在第一次看到對方藏在抽屜裡的注射器和軟管的時候,華生就盡職盡責地沖向第歐根尼俱樂部:“你們家就沒人管管嗎?”
“你進入角色的速度很快啊?”邁克羅夫特擡起頭,有些震驚地看着華生:“你之前不還聲明自己不是保姆,怎麼現在就幫我管起孩子來了?”
“這是重點嗎?”華生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壓低聲音吼道:“你的弟弟,夏洛克·福爾摩斯,在使用□□。你是沒聽清我說的話,還是沒覺得這件事有多嚴重?需要我告訴你□□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什麼樣的摧殘嗎?”
“我知道,華生醫生。”邁克羅夫特刻意重讀了“醫生”這兩個字:“你和我弟弟也一起住了有一個多月了,相信你也清楚他是什麼性格的人了。過于旺盛的精力總是要發洩出去的,注射□□雖然很不好,但這至少要比他誤入歧途地成為連環殺手什麼的要好得多。”
“你有考慮過告訴他真相嗎?”華生兇狠地奪過了桌子上裝有白蘭地的酒杯,然後猛灌了一大口:“将夏洛克的聰明才智用在對付聖殿騎士團上面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