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喝酒了,所以真的沒有迷迷糊糊地弄錯什麼嗎?”華生用近乎于哀求的語氣向福爾摩斯問道:“福爾摩斯,你真的确定嗎?”控制不住的顫抖已經擴散到軀幹上了,華生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
“沒有,我很确定。”福爾摩斯将華生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并安撫性地揉搓着對方裸露出來的後脖頸:“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都看見了,他裝應急藥物的藥瓶是空的。但這就意味着另一件事,不是嗎?如果不是他命該如此,那就是有人要謀殺他,故意将藥給全倒了。”
華生克制着不讓自己過度呼吸,福爾摩斯像哄孩子一般的對待也讓他有些臉紅。過了好一會,終于呼吸均勻了的華生離開了福爾摩斯的懷抱,捏了捏通紅的耳垂開口道:“無論是不是謀殺,我們最好都先找到這個男人的過敏源。”
之前一直在哭泣的女人也被安撫着平靜了下來,她正坐在椅子上,用手帕擦着已經花得不能再花了的眼妝。純黑的睫毛膏被淚水暈染。讓女人看上去被打了兩個烏眼青。
“女士,可以說一下你是誰嗎?”福爾摩斯歎了口氣,半跪在女人面前,用自己能找到的最溫和的語氣問道:“你是不是說你和死者是第一次見面,還不太了解他?不要緊,你至少能告訴我們死者叫什麼,他又是做什麼的,對嗎?”
“我是昂賽爾,克裡斯汀·昂賽爾,是瑪麗學院的學生。”女人一邊打嗝,一邊抽泣着開口道:“死者,天哪,這個稱呼真的是太可怕了。萊特教授是牛津大學的教授,他的妻子在半年前去世了,所以今晚是經人介紹後的相親。”
“所以你不知道死者,萊特教授對什麼過敏?”福爾摩斯細細地打量着昂賽爾:昂賽爾無疑已經成年了,如果對方說的相親是真的的話。雖然妝容已經不能看了,但凸顯身材的晚禮服裙依然讓昂賽爾看起來非常成熟。但鑒于她還在瑪麗學院讀書,昂賽爾的真實年齡可能不超過二十四歲:“你家裡同意你在瑪麗學院繼續讀書嗎?介紹你來相親,會不會就是想讓你趕緊結婚的意思?”
“我不知道!”昂賽爾似是被戳中了痛點,本就尖銳的聲音變得越發刺耳:“你為什麼要在這裡糾纏我?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他,我不知道他過敏,又怎麼會知道他的過敏源是什麼?你是覺得我是害死他的兇手嗎?這位先生,你最好解釋清楚,不然我回去就讓家人告你诽謗!”
“喲,福爾摩斯,你還好意思當偵探啊?”一個惡劣的嘲笑聲從人群之外傳來,随着我圍在周圍的群衆散開,一個穿着灰色大衣,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在三個制服警察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我還以為你會羞愧到連門都不敢出了。”
“我有什麼不好出門的?”福爾摩斯漫不經心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後走到已經坐下來的華生身旁,并捏了捏他的肩膀:“格雷森,提醒我一下,你在遇見我之前的破案率是多少來着?”
格雷森兇狠地瞪了一眼福爾摩斯,然後就氣勢洶洶地走到了屍體面前。在看到萊特那已經被解開的衣領後,神色不善地質問道:“誰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觸碰屍體了?我可以以妨礙辦案為名将你們給抓起來的。”
“死者死于急性過敏休克,我解開他衣領讓他喘氣的時候,那可還不是具屍體。”華生神情陰郁,嗓音沙啞地回應道:“死者有随身攜帶過敏藥,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隻找到了一個空瓶子。”
“你又是誰?”格雷森看了一眼和福爾摩斯待在一起的華生。然後了然地嘲笑出聲:“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福爾摩斯最近找來的那個醫生約翰·華生是吧?華生醫生,你的故事确實寫得不錯,但醫術方面我就不能确定了,畢竟萊特先生就死在你的搶救之下了,不是嗎?”
華生下意識地就想要沖上去抽人,但福爾摩斯眼疾手快地将他按在了原地。在與格雷森對視了差不多有一分鐘後,福爾摩斯抱起手,嗤笑着說道:“看起來你對案子已經有想法了,那我就不打擾了。免得到時候案子破了,你非說我沾了你的光。”
“你走了最好!”格雷森揚起了頭,用那一對碩大的鼻孔看着福爾摩斯:“專業的事情就該交給專業人士,像你這種蹩腳的業餘偵探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福爾摩斯使了點勁,将始終躍躍欲試想要打人的華生帶了出去。但在離開飯店後,福爾摩斯并沒有回貝克街,而是左轉右轉地摸到了飯店的後門。推開後門,裡面就是因前廳的驚慌失措而完全沒有章法的後廚。
“那人是蘇格蘭長的警探?”華生冷哼着跟着福爾摩斯進入了後廚:“難怪以前沒怎麼聽說過你,原來你的功勞都被這種混蛋給搶走了。”
“哦,沒有的事,但我還是很感謝華生你為我打抱不平。”福爾摩斯一進入後廚就直奔制作意大利面的醬料區:“破案對于我來說是一種樂趣,能讓我在靈魂層面上得到放松和愉悅,其附帶的名利和贊譽反而是一種沒必要的累贅。但格雷森需要這些名譽來獲取升職,所以他想要就給他好了。”
“即使這會助長他的自命得意和惹人厭煩?”華生從一旁拿了個小勺子,舀起了一勺白醬并湊到了鼻子前:“唔,這是什麼味道?以面粉和奶油為主料的白醬怎麼會聞起來這麼腥?”
“腥?”福爾摩斯接過了華生手裡的勺子,然後小小地品嘗了一口:“好奇怪的味道,雖然我不喜歡白醬,也很确定正常的醬料不該是這個味道…死者的過敏源到底是什麼?會是海鮮過敏嗎?”
“你是說,有人為了謀殺萊特教授,而故意換了醬料?”華生突然想起死者生前品嘗過的菜肴正是自己也點過的奶油蘑菇意面:“昂賽爾小姐會有嫌疑嗎?我是說,萊特教授發作的時候,她就在一旁毫無作用地看着。”
“昂賽爾小姐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但廚師一定有問題。”福爾摩斯無奈地看了看空蕩蕩的後廚:廚師們都因為飯店死了人而慌張逃走了,準備之後就去找飯店老闆要一份員工名單:“這麼大的腥味,任何一個有烹饪經驗的廚師都能聞出來。除非他是想以惹怒顧客的方式報複飯店的老闆,不然故意使用不對勁的醬料的廚師絕對是謀害萊特教授的兇手之一。”
“還有萊特教授的過敏藥。”華生惡狠狠地盯着前方空無一物的虛空:“如果有人在醬料上動了手腳,那他随身攜帶的藥瓶也就可能是别人故意清空的了。福爾摩斯,我們得查出這個案子背後的真相。”
“當然。”福爾摩斯隻是看了華生一眼,就明白對方還耿耿于懷于萊特教授的死亡。
好醫生也許不再将萊特教授的死苛責在自己身上了,但他還是因自己的酒醉而痛苦梗塞。這更像是賭一口氣,隻有真的抓到了幕後黑手,華生才能徹底地放下這件事。
“華生…”福爾摩斯看着正疑惑回看自己的華生,卻始終沒辦法将自己真正想說的話說出來:他想問問華生到底是在為什麼而煩心,他想自告奮勇地幫對方分憂,他更想好好地安慰一番愁苦迷茫的好醫生。
但福爾摩斯最終還是沒有将這番話說出口,而是整了整自己的領結,鄭重地承諾道:“相信我,華生,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