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偵探先生沒有死吧?”莫蘭推門走進來的時候,莫裡亞蒂正在修剪窗邊的盆栽:“現在還不是時候,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的小弟弟還不能死。”
“沒有,小福爾摩斯一點事都沒有,但華生中槍了。”莫蘭有些遲疑地回應道:“昂賽爾好像打中了華生腿上的大動脈,我在遠處看了一下,那出血量多得吓人。還有教授,我們為什麼要幫福爾摩斯和華生提前通知蘇格蘭場?”
“幫他們提前通知蘇格蘭場,就是為了不讓你剛剛說的那種情況發生。”莫裡亞蒂用力地握了握剪刀:“小福爾摩斯先生現在不能死,華生醫生也不能死。在時機成熟之前,貝克街的這兩位房客都得好好活着,不然覺得自己被威脅了的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會發瘋。”
“我還是不太明白。”莫蘭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小福爾摩斯先生是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的弟弟,這一點我知道。但他真的會為此發瘋嗎?那也隻是他的弟弟而已。”
“每個人都有軟肋,莫蘭。”莫裡亞蒂轉過身來,語重心長地解釋起來:“白廳的人都喊邁克羅夫特為‘冰人’,覺得他冷漠無情,毫無弱點。但這是不可能的,是人就會有弱點,而這位‘冰人’的弱點就是他那不夠安分的小弟弟。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親自去試驗一下,莫蘭。但我不建議你這麼做,因為邁克羅夫特要是想搞死你,我是不會去救你的。”
“那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為什麼還要讓華生醫生去貝克街居住?”莫蘭假裝自己聽懂了地點了點頭:“和刺客大師同居,這難道不是直接将小福爾摩斯先生暴露出來了嗎?”
“因為邁克羅夫特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這可真是件稀奇事,不是嗎?”莫裡亞蒂戲谑地笑了起來:“聖殿騎士團對刺客兄弟會,我這個大團長對應着他這位大導師,一切都應該是平等的,但我們之間多了個變數——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在去年年中升遷了,他坐上了白廳最高的那把交椅,成為了統領所有文官的文官長。”
“這确實是非常糟糕的事情。”莫蘭贊同地附和道:“也不知道白廳那些人是怎麼想的,竟然會讓一個刺客攀上最高峰。”
“你沒有抓到重點,莫蘭。”莫裡亞蒂無奈地瞥了莫蘭一眼:“在我們兩方幾千年的鬥争中,從未有一方走上過權力的巅峰。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我們做不到?”莫蘭眨了眨眼睛,搶先幫莫裡亞蒂排除了一個錯誤選項:“好吧,我不知道,教授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吧。”
“因為平衡很重要。”莫裡亞蒂坐到了窗邊的國際象棋棋盤前:“勢力失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為弱勢的那一方會在驚恐之中做出難以挽回的事情,強勢的一方也得竭盡全力才能徹底剿滅敵人。借用一下遠東的一句俚語: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在能夠以雷霆一擊徹底摧毀自己的敵人之前,誰都不應該讓自己看上去過于強大。”
“所以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不能當上文官長。”莫蘭終于跟上了莫裡亞蒂的思路:“因為現在他的背後不止站着兄弟會,白廳和威斯敏斯特也在無形之間成為了他的籌碼…這破壞了兄弟會和聖殿騎士團之間還算微妙的平衡之勢。”
“恭喜你,證明了自己脖子上頂着的那個球體不是該被學生放在腳下踢的球。”莫裡亞蒂漫不經心地擺弄着棋盤上的棋子:“那麼多年的世仇是不可能被輕易放下的,所以當一方太過強大的時候,另一方會做出什麼樣的報複呢?”
“…會挑軟柿子捏。”恍然大悟的莫蘭猛地拍了一下巴掌:“所以小福爾摩斯先生的處境變得很危險:報複不了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的人會退而求其次地報複他的親弟弟,血債血償的定義也可以延伸到血親身上。”
“你會下國際象棋,對嗎?”莫裡亞蒂從棋盤上拿出了兩顆棋子:“衆所周知,國際象棋裡最厲害的棋子并不是頭戴着巨大王冠的國王,強勢有力的皇後才是至關重要的攻城手。”
“約翰·華生是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派到自己弟弟這個國王身邊的皇後?”順着莫裡亞蒂的思路,莫蘭試探性地開口道:“皇後提前死了難道不好嗎?這會給我們省去很多麻煩哎。”
“我說了半天平衡,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嗎?”莫裡亞蒂憤怒地将黑白皇後扔到了棋盤上:“約翰·華生要是現在死了,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要去哪裡再找個願意給他弟弟當保姆的刺客大師?他到時候不發瘋才怪。”
“哦對了,教授,有件事我忘了問了。”莫裡亞蒂神色不善地看向好奇寶寶莫蘭:“毫無疑問,你是和小福爾摩斯先生對位的國王,那誰是你的皇後呢?”
“滾出去。”莫裡亞蒂擡手指向了辦公室大門:“再問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我就打斷你的腿。”
許是送醫及時,華生最終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但昂賽爾在子彈上動了點手腳,所以華生的傷口遲遲難以愈合,甚至還開始反反複複地感染了。
“福爾摩斯先生,我也就隻有這點能做的了。”上門的醫生在幫華生挖掉腿上傷口處的腐肉後,收拾好藥箱往貝克街樓下走去:“現在并沒有針對感染的特效藥,除了換藥勤快點,我們什麼都做不了。說到底,華生醫生得靠自己的免疫力扛過這一關才行。”
“謝謝你,醫生。”福爾摩斯感激地上下晃動着醫生的手,并将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遞了過去:“這是醫藥費,這段時間勞你費心了。”
“不用,真不用。”醫生将信封還給了福爾摩斯:“你的兄長已經付過醫藥費了,你無需再給我錢了。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職,我也了解你的憂心,但福爾摩斯先生,你真的沒必要這樣。”
福爾摩斯愁眉苦臉地回到了房間,華生這段時日曾短暫地清醒過幾次,但過不了兩分鐘,又會再次陷入不安的昏迷之中。
持續不斷的高熱折磨着沉浸在疼痛中的病人,華生青白得好似活鬼的臉頰上出現了大塊不正常的酡紅,豆大的汗珠也順着額角不斷落下。
福爾摩斯用溫水擰了一條幹淨的毛巾,并坐到床邊幫華生擦掉額頭上的冷汗。他不知道他的好醫生到底夢到了什麼,但能夠确定這是擾人心弦的噩夢:華生始終緊咬着牙關,悶哼着轉頭,不得安穩。
在和哈德森太太點頭示意後,邁克羅夫特輕緩地往樓上起居室走去。他的弟弟這段時間格外老實,已經半個多月都沒有出過門了。鑒于貝克街裡還躺着一個需要悉心照顧的病人,邁克羅夫特肯定夏洛克也沒心思去碰那含量為百分之七的溶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