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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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下行之後大家生意都不好做啊，不像水野先生你們家這幾年拓展了美國市場還能支撐，還是你們更有前瞻的眼光嘛。”

“其實也沒有多會做生意，”水野先生哈哈笑道，旋即神秘一笑，“對付那些美國人，隻要口才好一點就能從他們口袋裡掏出大把的資金，如果你也有想法……”

東京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宴會廳内，女士先生們個個衣着款款，有些和熟知的合作夥伴三兩交談，有些手裡捧着杯紅酒眼睛四顧而看尋找着潛在的未來合作目标。

這是東京商會一年一次的交友互助會，旨在“幫助”本地或者外來的新商販打通交友渠道，也給一些投資人尋找新的投資方向。

又或者，是帶自家孩子出來交友見個世面——不過顯然，對于不善交際被硬逼着出門的人來說……

彼時還是16歲的水野真衣就在父母和人交談之際，用着去上廁所的借口提着禮服裙子跑到餐食區去吃點心了。

在家一直被嚴厲管教的她終于能在玲琅滿目的糕點面前放松了一下儀态，手裡拿着個白瓷碟子卻在選擇什麼的時候犯了難——全都想嘗試一下，但如果全都拿一個那絕對是不淑女的表現，脫離了日本社會對女子的規訓，被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前面，一個女生怎麼可以吃那麼多？

但就在她猶豫的時候，視線裡出現了一個用來吃意面的那麼大的白瓷碟子，上面已經裝了七八個款式的糕點，拿着它的主人是一個面無表情的，有着厚重劉海的女孩，身上的禮服看起來質地不怎麼好，甚至袖口處還有點脫線。

水野真衣就愣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她把架子上的點心全部夾了一個，一個盤子還沒裝下，最後用佩服的目光目送她端着兩個裝滿糕點的碟子無視其他目光走到休息區去用餐了。

水野真衣不再糾結——人就是這樣，如果有人帶頭做了什麼，那麼在那個人之後再做這種事也不會顯得過于怪異——中午為了能穿下禮服沒有吃飯的她同樣也夾了兩盤子糕點，走到休息區在先前那個女孩的面前坐下。

“你也是中午沒吃飯嗎？”水野真衣直接開口問道，“我叫水野真衣，你叫什麼？”

“……”女孩嘴裡咬着糕點看了她一眼，“薄井智紀，你好。”她吃的速度還挺快，此時已經消滅了好幾塊糕點。

“薄井……？”水野真衣想了下也沒想起來東京有哪家知名的會社社長是姓這個，不過她也沒有太在意這些，而是說起了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你能吃完嗎？不過也還好，多虧有你帶頭我才敢拿那麼多糕點，平常我媽媽都不準我吃這麼多，說容易長胖。”

“……我已經幾天沒吃飯了。”薄井智紀平靜說，“所以多夾了一點，待會說不定走之前還要再去打包一點帶回家。”

氣氛陷入尴尬，從來都是要什麼有什麼的大小姐倒是被她這句話弄的有些手足無措了，平日裡同齡的玩伴也多是富裕之家出生，也從來沒聽過幾天不給人吃飯這種事情，頂多是犯錯了被父母打出豬叫在床上躺幾天或者停卡限制消費——能來這種地方的人居然還有人好幾天沒有吃飯的嗎？

水野真衣嗫嚅道：“抱歉……”

“沒關系。”薄井智紀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凝固，但畢竟這裡是社交場所，說不定未來誰都可能變成父母的合作商，既然自己來到這裡也不能随便拂了别人面子，她把口裡的糕點咽下去後換了個話題，“你也是跟着爸媽來這裡的嗎？”

“是的，”水野真衣點點頭，旋即又歎氣，“其實吧，主要是我爸先前合作美國商人的兒子想要我去聯姻，結果那個美國商人家裡破産了，現在準備給我物色新的‘未婚夫’呢，聽着就煩，所以我就來這邊吃東西了。”

薄井智紀：“……”

女孩從糕點盤裡擡起頭看她：“你跟誰都這麼上來直抒胸臆嗎？”

水野真衣用叉子叉了塊小蛋糕賽嘴裡含糊道：“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大部分跟我爸有商業來往的人都知道，畢竟我是個女孩子，以後又不能繼承家産，當然要找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夫幫襯了——不過最好還是能找個長得還行的啦。”

“女孩子不能繼承家産嗎？”薄井智紀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宴會廳裡說，“鈴木财閥家不就是兩個女兒嗎？他們家大女兒十歲就開始跟在鈴木社長身邊學習怎麼打理工作了，你看——甚至連這種大型互助會也是那位大小姐帶着保镖來參加。”

水野真衣順着她的視線往身後看去，居然真的看見一個比她年齡還要小的，穿着禮服的小女孩被兩個女保镖帶在中間，被一群她能認出來大部分的會社社長衆星拱月一樣圍着，小女孩不疾不徐彬彬有禮的和每一個人交談。

“……她這有十五歲嗎？”

“鈴木小姐今年十二歲。”薄井智紀收回視線繼續吃糕點，偶爾擡手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一口水防噎。

“不一樣吧，他們家可是日本前三的财閥……”

“但是男人女人不都是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個眼睛嗎？為什麼一定要男人幫襯？”薄井智紀劉海下被掩蓋的眼睛看向她，“而且你感到煩躁，不也是因為心裡其實是排斥聯姻這種事情，才會跑到這個角落裡來的嗎？”

“你怎麼知道？！”

“我有看一點心理學的書，不過你這個很明顯吧，結合你說的話很容易就能猜出來。”薄井智紀說，“我以後想當一個心理醫生，你想做什麼？”

“還沒想好，”水野真衣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露出了點笑，“但是現在我想跟你做朋友，你願意成為我的朋友嗎？”

“為什麼？”

“家裡給我請的中文老師跟我說過一句話，叫‘三人行必有我師’，”水野真衣念着語調有些怪異的中文，然後又用日語解釋了一遍意思，“我覺得你不僅可以當我的朋友，也能當我的老師啊！”

“隻是因為一句随便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