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眼睜睜看着女子氣息越來越微弱,最終雙眼暴突着停止了掙紮。
半空中“哈哈哈”的童聲響起,也不知道是喜歡這個故事還是喜歡這一幕自相殘殺。
“我喜歡,我喜歡,給你獎勵!”
軟糯森冷的聲音中,男人痛呼出聲,在地上翻滾着壓滅火焰。但很快他就被捏緊嘴唇按回原地。
火之車從原來的位置瞬移到他身後,同時上面接受焚燒的虛影變成了男子的容貌。
而女人的屍體扭曲着從地上站起來,繞過一圈,僵硬地坐在火之車旁邊。
旁邊雜物箱中飄起幾樣急救物品,坐在他左手邊的青年趕緊接住幫他止血包紮。
夏油傑愣了一下,略微遲疑要不要幫助這樣的人。但随着青年一聲“幫我拿一下”,還是擰着眉頭開始打下手。
在二人忙活的時候,坐在女人下手的男生磕磕巴巴地講了自己小時候出于獨生子的嫉妒,弄壞弟弟玩具的事,燭火滅得特别快,差點沒講完。
再往下,少女講述了自己生活費被偷舉報舍友,待對方退學後才發現是自己放在家忘記帶了,但卻為了面子沒有澄清的事。
大概有一具新死的屍體在旁邊威懾力太大了。他們似沒有心力再掙紮,話中突然少了很多矯飾。
又輪到夏油傑。
大概是不滿他上一輪平安度過,這次催促的聲音來得格外快。
不等他綁完手中的繃帶結,童聲就出現了,燭火也跳得格外猛烈,整支蠟燭肉眼可見地燒下去一節。
少年動作一頓松開手中包了一半的傷,沖擡頭看過來的青年搖了搖頭。
對方一愣,和少年一樣放下了包紮的手。
兩個人似乎同時反應過來
——這個中年男人,度不過這一輪了。他已經痛到昏迷,等夏油傑講完,他無論如何醒不過來的。
這是無意義的救治。
俯視這場鬧劇的存在注意到兩人的動作,猛地爆發出一陣嚣張的笑聲:
“發現了發現了!你們發現了!
他要死啦~
要死啦!
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快講故事吧!
講下一個故事吧!”
刺耳的音調逐漸扭曲,惡意如針尖戳進夏油傑的大腦。
有什麼東西似乎在他體内掙動,讓他心中一股氣不斷鼓動欲發。
“冬天對于趕路的人來說是個糟糕的季節。”
少年突然撿起藥物繼續為傷者上藥。同時,平靜地開口講述下一個故事:
“迷路的兩個旅人身處荒僻鄉間,遊走了整日也沒見到能夠指路的人。
他們是一位老人和一個少年。
兩人結伴來到一條寬闊湍急的河邊,沒有渡橋,沒有舟船。
夜幕降臨,淩冽的風吹下暴雪。
他們搓着手取暖,沿河岸遊走,最後發現一件破敗的小屋。
不知是被燒炭工人還是擺渡工人遺棄的。
‘好吧,我們總算有一個能過夜的地方。’
他們既沒有吃的也沒辦法生火。
但角落裡有一堆幹枯的葉子可以做床鋪。
他們和衣躺下,為了減輕寒冷和解的痛苦,隻能趕緊睡着。
半夜,年輕人感到臉上一片涼意,醒了過來。
打着旋的暴雪吹開了屋門,有一個女人正跪在老人面前。
她的臉蛋白皙美麗,潔白的衣袍拖曳在地,發間落滿了白雪,指尖懸挂着明亮的冰柱,雙唇微張生成團團清晰可見的白煙。
這是被稱為冰夫人的妖怪。
她抓着熟睡的老人,冰晶慢慢裹滿老人的全身。
‘可憐的孩子,我可不能殺了你。但你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我,也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
她說,‘你現在就要發誓。如果你向任何人提起,就要和他落得一樣的下場。’
少年嗫喏地發誓,寒冷從心口蔓延,他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當他醒來時已是正午時分,暖陽照耀。他被人救起,灌下溫熱的水。”
夏油傑包好最後的傷口,垂下眼簾,一瞬不瞬地看着昏迷的男人。
剛剛動作輕柔的手緊緊握拳,手指被捏的發白。
他腮邊肌肉繃起,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坐直身體,繼續道:
“‘但是我的父親不見了。’少年着急起來。昨日那位同行的旅人是他僅剩的親人。
‘我需要找到我的父親。’他說。
他在暴雪的荒原上找了一遍又一遍。從冬季找到春天,從南國找到雪原。
當他臉上長滿胡須時,他在四季飄雪的北國找到一個晶瑩剔透的雪洞。
洞中的牆壁裡,像是貴族在他們的牆上懸挂名畫一般,鑲嵌着一個個人類。在洞中最深的位置,有他的父親和依舊美麗的冰夫人。
‘你竟然能找到這裡來!’雪一樣白皙的女人十分震驚。
‘請你把他還給我吧。’少年哀求道。‘他是我僅剩的親人了。求你放了他,讓我留下來。’
可冰夫人卻笑了,她說:‘我還沒有收藏這樣誠懇的心呢!你留下來陪我吧!’
所以暴雪纏上了他的身軀。他想跑,但是人類怎麼能跑過風呢?
世界上沒有哪種妖物可以在速度上和冰夫人搶奪獵物。
‘多麼可怕的力量啊!多麼可怕的速度啊!’
他被冰夫人安置在父親身邊。全身冰冷地鑲嵌在透明的牆壁之中。
他的眼睛不能再眨動,他的胸膛不能再起伏,他的身體裡灌滿冰雪。
但是他并沒有死去。一點溫熱遺留在他的心口,他還能感知到整個世界。
‘多麼完美的收藏啊。’冰夫人感動道:‘固定在此刻吧。不再受傷,不再老去,永遠固定在此刻陪我吧。直到我寂寞的一生結束。’”
面前的燭火燒得正旺,似乎聽着這個孝順孩子被囚禁折磨的故事很滿意。
夏油傑抿抿唇,悄悄地吐一口氣講出故事的結尾:“‘我放你們從此刻重歸自由。’”
似乎是不滿意最後的結尾,火焰扭了扭身子“咻”地滅了。
渾身雪白的冰夫人顯現在昏迷男子身後,嫌棄地選了一個離火之車最遠的距離。
“嘻嘻,醒過來啊~”童聲晃蕩在男人身體上方,似在挑釁。
本來隻有豆粒大的燭焰細細拉長,彎成弓狀舔舐男子滿是冷汗的臉。
蠟燭在迅速消耗下極快地燃到盡頭。
排在他身後的三隻怪物臉上,拉出相同的詭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