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兇哦。”
她嘟囔了這麼一句。分明該是模糊的音量,可少年卻因為距離,将她這話聽了個分明。他沒有理會她,僅是沉默着将自己領口的最後一顆紐扣扣好。
小春日和也不惱。她慢吞吞地在心裡補完沒有說出口的後半句話,徑直朝少年伸出手。
——好兇哦,但可愛。
“!”
驟然被對方抱起,少年睜圓雙眸,為突如其來的失重感怔愣了一瞬。與此同時,出于本能,他不自覺地便往小春日和懷裡縮,好緩解令人不适的失重感。
數秒後,少年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被人家直接抱起來了。意識到自己剛剛下意識回抱對方的舉動,他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崩出幾分氣急敗壞的惱意。
“别動。”
注意到少年有掙紮的趨勢,小春日和攬着人的手臂緊了幾分,懷抱卻依然很穩。她輕松地裹着浴巾,将懷裡這個隻有一米三上下的小朋友抱進浴室放下。
暖光燈下,浴室中水汽袅袅,翻騰出一陣叫人舒心的暖意。
将少年放下後,小春日和頭也不回地關上浴室門,給少年丢下一句混有朦胧水霧的話:“泡澡應該不用我陪着?”
“……”
少年沒有應聲,卻又聽對方散漫地補上一句“換洗衣服我一會兒拿來放在外面給你”。旋即是衛生間門被關上的聲音。他擡起手,摸摸自己近乎被擦幹的頭發。
“……奇怪的人。”
少年聲音低啞,在一片水汽中輕得讓人難以聽清。
-
從衛生間出來後,小春日和從口袋裡摸出一張裁剪好的小紙人,往裡面注入靈力。得到充足的靈力,小紙人憑空立起,晃晃手抖抖腿,乖巧地蹲在衛生間門把手上守門。
留下小紙人看家,小春日和抖抖身上留有水痕的衣物,也沒太在意自己的形象,甚至沒有多披一件外套,就這麼直接出門,往家附近的便利店走去。
烏拉拉亦步亦趨地扇動翅膀跟在她身側,心音再度響起:「日和,剛剛那孩子……」
「嗯,很安靜呢。」
安靜,某種意義上就意味着省心。
以前小春日和也不是沒有心血來潮救助過路邊的孩子。雖然今天她撿回來的這個,似乎和以往的有些不同,但這也不是她目前應該去深思的事。
小春日和租的房子離便利店很近。五分鐘後,她走進便利店,很是熟悉地拿過一包兒童用一次性内褲、一雙兒童用拖鞋,以及一隻小醫藥箱。拿完醫藥箱,她站在原地思考半秒,又憑感覺挑了幾卷繃帶。
看見她難得細心的舉動,烏拉拉小聲地「啧」了一聲,仍然跟在她身側。奇怪的是,旁人并沒有對它揮動薄翅,四處飛舞的模樣起疑心,就好像……它完全不存在似的。
挑選完需要的東西,小春日和抱着一堆東西來到收銀台前站定,準備付錢。她取出錢包時,一旁的便利店店員恰巧給出鍋不久的炸雞瀝完油,空氣中彌漫着極為勾人的炸物香氣,饞人得緊。
小春日和聳聳鼻尖,想到家裡的小客人,毫無心理負擔地指向炸雞,“麻煩給我來兩份這個。”
「……」
烏拉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無言地跟在搭檔身側,和她一起往回走。
走出便利店,小春日和将手伸進手提袋,借着手提袋的遮擋,給新鮮出爐的兩份炸雞設下一個保溫保鮮用結界,順便隔絕氣味,免得買來的東西一股炸雞味兒。
烏拉拉将人甩在身後,眼不見心不煩——對于小春日和這種,會把靈力用在各種各樣奇怪地方的行為,它早已習慣,可每每看到……它都會覺得心梗。
但誰讓人家靈力多呢?
烏拉拉自顧自地揮動翅膀,穿過霜月的寒風,往家掠去。它與小春日和是搭檔,自然也能感知到,由她靈力催動的小紙人的去向。如今對方沒有任何動作,也就是說,剛剛的少年正在乖乖泡澡,沒再試圖傷害自己,嘗試自殺。
光團振翅穿過緊閉的防盜門,抵達家中,再在客廳的茶幾上降落。奇怪的是,防盜門對它形如虛設,可如今它又好端端地站在茶幾上,實在讓人摸不清它到底是什麼生物。
小春日和也隻比烏拉拉慢上一兩分鐘。
捕捉到她開門的動靜,烏拉拉扭過圓滾滾的身子瞅她,「好像挺老實的。」
它這話指的,自然是在浴室中泡澡的少年。
「這樣不好嗎?」小春日和放下買來的東西,走去廚房洗手,「不過,他居然沒問我為什麼啊……」
烏拉拉毫不留情地吐槽:「你根本沒給人家機會問吧?」
設身處地想一想,睜開眼就看見有人在解自己衣扣,還沒緩過來,居然又被對方直接抱到浴室泡澡……就算是旁觀的它都傻了眼,可想而知,當事人那會兒該有多麼驚訝,哪裡還想得到問她問題?
小春日和沒再回話——就算她給他機會問,她也不會回答就是了。
因為……
小春日和的視線飄向衛生間門口。衛生間内的暖光透過磨砂玻璃滲出來,落在走廊的木地闆上,也落在那隻渾身濕漉漉的狐狸團子身上。毛茸茸的小家夥過了水,無助地在門外蜷縮成一團,看起來好不狼狽。
她總不能說,她把他從河裡撈上來帶回家,就是為了rua他的小狐狸吧?
那豈不是顯得她很沒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