甥舅二人趕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府中,才進得内院,卻見衛少兒的貼身婢女青娥站在院門前探頭探腦着。
此時忽見二人走了進來,先是一驚,就連禮也來不及行,竟就這樣轉身向着衛少兒的院中奔去。
衛青一見這情狀,心中已經隐約有了猜測,他對于二姐的這些私事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架不住自己的這個外甥卻十分不喜。
“去病,餓了吧,先回書房我們一起用過了晚餐再來找你母親。”他有意拉開霍去病,生怕他察覺了母親院中的異動。
可霍去病何等地目力過人,他有一雙夜眼,即便在燭光微弱的夜晚,他也總能瞧見旁人難以瞧清的事物。
何況如今的衛府,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你站住!”霍去病沒有理會舅舅的話,轉身喝住了青娥。少女的背影一抖,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停駐了腳步。
“原來是将軍與小郎君回來了,娘子還在院中等着兩位呢,我這便回去向她禀報!”青娥轉過身,話說的殷勤,可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卻有幾分的言不由衷。
霍去病冷哼一聲,譏諷地笑了笑:“是麼?那正好,走罷随我去向母親問個安。”
說着,不待衛青反對,拔腿便想着衛少兒的院子走去。霍去病雖才年少,但因為從小便吃的好,個子已經開始見長。
他的條件優越,手長腳長,不過三兩步的功夫便越過了青娥,腳步不停地向着母親的院落走去。
衛青看着外甥挺拔地背影,忽然感到了一陣無力。自己上輩子真是欠了這對母子的,才收拾完了小的留下的爛攤子,如今又要去替大的那個收拾了。
哪怕在朝堂之上,與那些反對陛下對匈奴用兵的老臣,亦或是館陶大長公主黨羽的刻意刁難,也從不曾讓他感到如此心累過。
想要索性撂開了一切,讓這對母子自己說道。可轉念一想,此時若不出手阻攔,以去病的性子,隻恐怕一會不知又要惹出多大的亂子來。
想到這裡,衛青似認命了般,轉身也向着姐姐的院落奔了去。而此時,霍去病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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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青的心中忐忑,也不知二姐的院中如今是怎樣一個境況,可别讓去病看見什麼不好讓孩子瞧見的場面才好。
想到這裡,他不由又加快了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奔了過去。
終于,衛少兒居住地院門出現在了衛青的勢力範圍之内。燭光映照之下,裡面不斷有人影在閃動,嘈雜之聲也從院中傳了出來。
壞了,衛青想着,再顧不得什麼儀态,飛也似的跑了起來。
才來至院門前,衛青還來不及反應,便見一個熟悉的黑影從院門中一閃而出,擦着自己的肩膀便與自己錯身而過。
“去病?”衛青有些遲疑地朝着黑影喚了一聲,可霍去病并沒有轉身回應,反而埋着頭腳底的步伐越發的快了。
就這麼點的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麼?衛青越發困惑了起來。他轉身想要去追外甥,可院子裡二姐的哭聲又傳入了他的耳中。
衛青苦惱的揉了揉緊皺的眉頭,罷了,還是先将二姐安撫好了,了解了來龍去脈,再去看看那個難纏的臭小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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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衛青走進衛少兒的廂房時,不出意料,陳掌正在其中。此時衛少兒正伏在他的懷中,哭得好不傷心。
“仲卿……”陳掌擡頭看了一眼衛青,面色有些尴尬地沖他打了聲招呼。
衛青低頭一看,兩人衣冠都有些不整,地上一隻打翻的矮幾,精緻的飯菜撒了一地。暧昧的氣氛早已散盡,如今隻留下了滿地的狼藉。
“二姐,别哭了,到底怎麼回事。”衛青皺着眉,看着兩人,語氣裡也透出了些許的不耐。
可衛少兒仍隻是哭,一點搭理自己弟弟的打算也沒有。無奈之下,陳掌隻得代替衛少兒對如今的這番形勢做了解釋。
“少兒聽聞你與去病被召入宮,見天色已晚以為你們會同往常那般留宿宮中。她一個人在閨中難免寂寞,便邀我來府上飲酒。
豈料正飲至一半,去病那孩子便來了。見我與你二姐在一處,十分的生氣,也不待我與少兒分辨,一腳便踢翻了矮幾負氣離去了。”
衛青在心中微曬,若隻是飲酒作樂,去病又何至于氣得如此。他雖與自己更加親近,但對于衛少兒這個母親,基本的尊敬還是有的。
何況兩人如今這副模樣,怎麼看也并非隻是飲酒這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