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今日得了苗刀的圖紙,心情大好。兼之想到明日還要教導兩個不省心的小家夥,往他們的腦袋裡盡可能的多裝進一些知識去。
他登基十載,膝下卻仍十分空虛。雖有衛子夫為他所出的兩個女兒,但都年紀尚幼。何況對于女兒,劉徹自認可以寵愛,卻也難得寄予厚望。
所以實際上,對于霍去病,劉徹似乎是在他的身上過着培養兒子的瘾。而如今,又多了一個關月堯。
人與人之間地緣分大抵就是如此奇妙,就像他無緣無故地厚愛霍去病。那個名叫關月堯的少年,也十分得劉徹的眼緣。
他白天裡在庭院中揮舞竹棍的身影,總是讓他忍不住幻想,有朝一日,他與霍去病一起,馳騁沙場,為他開疆擴土時的英姿。
而這一廂,劉徹自夜間正頭枕在衛子夫的□□暢想着未來。另一廂衛府的書房裡,衛青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少年,頗為頭疼地揉着太陽穴。
事情的起因是回到了府上,因劉徹下了旨意,如今的關月堯不再是白身,而是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待诏金馬門,前途不可限量的郎官伴讀。
在出宮之前,劉徹便有言,要兩人明日下朝後入宮,他要親自教授二人兵法。從這位人君興緻勃勃地神态上,衛青斷定這件事短期内恐怕是不會變動的。
為了不讓兩人明日觸怒龍顔,衛青決定在今天晚上親自先探探關月堯的底。
霍去病他自然還是知道的,雖然不喜讀書,但身在豪門之中,最基本的識文斷字還是可以的。可關月堯的情況卻讓衛青有些拿不準了,畢竟這個時代,誰也不會指望一個街頭乞兒能夠識字。
畢竟這年頭,能認字,那可是件奢侈的事情。即便是衛青本人,也是在姐姐衛子夫入宮後,才得以學習識字的。
“月堯,你可識字?”衛青看着關月堯,關切地問道。
“當然認識!”關月堯想也沒想,便點頭答道。她答得如此理所當然,就連衛青也不由挑眉看向她,一副不敢相信地模樣。
此時的他,腦子裡閃過了一個曾經在他外甥的腦海裡也浮現過的念頭——莫非這小乞兒其實有着不凡的身世?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衛青向來謹慎,即便聽了關月堯斬釘截鐵地回答,他也沒有就此全然相信。相反,他取過桌上擺着的竹簡攤開,指了指上面的字看着關月堯問道:“這上面寫着什麼?”
這一下,輪到關月堯傻眼了。
她當然識字,可她識的是簡體中文,繁體字興許也能認得出來一些。但漢初時流行的篆書,在關月堯看來,卻與天書無異了。
她張了張嘴,挑着竹簡上認得的字磕磕巴巴地念了出來:“地形……什麼什麼助什麼。料敵……勝?計險什麼……”
“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敵制勝,計險厄遠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戰者必勝,不知此而用戰者必敗。”
在霍去病的爆笑聲中,衛青終于忍無可忍地接口将《孫子兵法·地形篇》中的這句話念了出來。
并且他也得出了結論,關月堯這小子識字,但不多。
“去病,以後回家教月堯識字之事,就交給你了。”衛青瞪了一眼在一旁笑的見牙不見眼地外甥,給他布置了任務。
關月堯也覺得面子上頗有些過不去,雖然在現代也當了一年的不良少年,但她在中國時也勉強算是一名好學生。
可如今,到了古代,卻幾乎淪為了文盲的境地。
她在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好好識字。早便習慣了識字後的世界,忽然一下子變得目不識丁,這個認知也讓關月堯的心中十分地不自然。
明日便要入宮面聖,今夜的時間便顯得尤為緊迫了起來。衛青索性暫時将手頭研究的軍務暫時放在了一邊,加入了霍去病的掃盲工作中來。
關月堯本身頭腦并不笨,也許是心中對于衛青還有着隐隐約約,朦朦胧胧地崇拜之情,在衛青的指導之下,她學的分外的賣力。
加之中國之古漢字,一直有着清晰的演進脈絡,就如篆書與隸書、繁體字與簡體字。
雖在字體結構上有所簡化與變動,但身為一名中國人,似乎天然便能夠比其他的族群更快地融會貫通,從一撇一捺之間分辨出字義。
這大概還是第一次,關月堯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快。仿佛隻是一眨眼地功夫,三人便結束了一晚的學習,各自回到了房中。
關月堯被機械性地塞進了滿腦子的篆體字,此時躺在床上,隻覺得晚上做夢大抵都在識字。
“唉,怎麼好好地,又要開始上課了。”她躺在榻上,看着頭頂完整地天花闆,不無惋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