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關月堯三人居住在居庸關内,再無人敢來面前尋他們的不痛快。
但總歸,心中不甚服氣,雖不敢再來尋釁滋事,但對待三人的态度也隻是變成了敬而遠之而已。
相同的際遇令同處于居庸關中的三個少年不由地拉進了距離,陳直也開始漸漸與兩人熟絡了起來。
如今衛青不在身邊,李廷又将三人隻當神像似的,好吃好喝地供着。頭一日,陳直還自心中偷着樂,想不到過了年關還能有這樣悠閑地好日子。
可第二日,看着院外士兵們忙碌地背影。操練地操練,換防的換防,巡邊的巡邊,就他們三個閑人。
陳直的心中開始不是滋味了起來。
“這些人怎麼這樣!我們又不是來搗蛋幹壞事的,甚至還殺了幾個匈奴人,他們憑什麼這樣對我們?!”他站在霍去病廂房地門口,抻着脖子朝着院外張望,口中還兀自不忿道。
“這不是正好?在京中時,你們歧視人家是外鄉人,現在到了人家的地界也被他們瞧不起,扯平了。”關月堯手中抓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幸災樂禍地在陳直地背後嘲笑道。
數月前全國各地入京中上計與參加都試的上計吏和軍士,也沒少遭到如陳直這些京師子弟的白眼與調侃。
“你到底是哪邊的?!”陳直轉頭看到關月堯,氣得幾乎要跳起來。可轉念一想,他可打不過面前的少年,不由錯開了腦袋看向關月堯的身旁。
霍去病正閑閑地站在那兒,也朝着院外聚精會神地看着什麼。
“霍去病,你怎麼也不管管他!”陳直有些氣憤地說道。
聽見兩人的吵鬧波及到了自己,霍去病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阿堯行事,我如何能夠管束得了?”
他正欲接着打趣陳直幾句,卻忽然停住了口,目光直直地望向了院外。
“诶?那不是前日我們救下的幾個漢民嗎?他們這是要去做什麼?”關月堯此時也湊了過來,看着院外疑惑道。
她一邊說,一邊已經擡腳走了出去,便見一隊漢軍與幾名漢民騎在馬背上,看模樣似乎是正要出行。
而打頭之人,正是尉使李廷。
“李大人,您這是要去做什麼?關月堯小跑着來到地院外,仰着頭看着騎在馬背上地李廷。
三人之中,李廷也便隻對這個姓關的郎中心中還有些好感,聽聞他也起于草莽微末,看模樣也不似阿谀奉承之人,想必是有些真本事的。
在此時邊關衆人下意識的想法中,那日的幾名匈奴隻怕多數都是關月堯所斬殺的。而霍去病與陳直兩名外戚,隻是那以權勢壓人,冒領軍功的惡人罷了。
這倒也不能怪軍士們想當然,隻是此時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若非如此,反而顯得有些稀奇了。
因此李廷的心中,對于關月堯實則還有些許隐隐地同情之色。
聽見關月堯如此問,他緩了兩分神色,溫言答道:“正欲帶這幾名庶人回村中查點損失好上報朝廷。”
“李尉使,可否令我三人随行?”霍去病此時已經趕了上來,聞言連忙上前兩步,拱手詢問道,态度頗為地恭敬。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霍去病所請也并非什麼難辦地逾矩之事,李廷不過略一猶豫,便點頭應允了下來。
陳直正愁在塞中閑得都要長出蘑菇了,自然也是千好萬好,喜滋滋大喊着令仆從備好了馬,又裹了幾塊糕點揣進懷中。
自從那日在草原上失了道後,陳直便養成了這樣的習慣,隻要出門便總要帶些幹糧在身上才能夠安心。
帶一切準備停當,他這才笑嘻嘻地上了馬,與一行人出了居庸關的東大門。
*
衆人此行的終點,正是前日受到匈奴人所屠戮劫掠地那個村莊,村莊位于邊境的附近,太行山的餘脈之中,地處偏僻,平日裡少有來人。
按照幸存者的說法,此地貧瘠,物産并不豐富,消息也頗為閉塞。雖處于邊境之中,但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次遭遇匈奴人的劫掠。
隻是沒想到,隻這一次,便是沒頂之災。
全村上下盡遭匈奴人的毒手,百十來口人的人,便隻活了八個人。
一路上,村民中的年紀最長的中年人與李廷介紹着村莊的狀況,隊伍中的衆人都不由沉默了下來。
這樣的慘狀,身處于邊關,衆人聽得見得早已不勝枚舉。可對于第一次來此地的霍去病等人,卻是頭一回如此身臨其境地聽聞。
然而,在馬上騎馬奔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當衆人漸漸接近了村莊時,幾個少年才第一次感到了震撼。
太行山的森林茂密,道路難行,即便是最優良地軍馬也無法全速行進,一行人就這樣在林間小道上艱難跋涉着。
村頭的大門還遠遠地隐在樹林之間,可一股若隐若現地臭味,卻已經順着風傳入了衆人的鼻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