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臉色一變,雖未言明,之前也從未聞過,但心中都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測。
陳直有些後悔了,早該想到的,被匈奴人洗劫過的村子會是怎樣一副慘狀,怎麼還跟了來。
想起前夜的場景,懷中尚且溫熱地蒸餅,也顯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要出還是先找個借口回去吧?想到此處,陳直勒緊了馬繩,放慢了腳步。他又偷眼瞧了瞧自己的身旁,霍去病與關月堯似乎都是一副面不改色地模樣。
甚至關月堯見到他忽然落在了後頭,還奇怪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霍去病與關月堯都無事,豈能隻有自己做了那臨陣脫逃的膽小鬼?陳直把心一橫,硬着頭皮再次跟上了隊伍。
有過了片刻,一行人終于來到村莊之中。停駐在村口,不必走進村中,那觸目驚心地慘狀便已經映入了三個少年地眼中。
“兒啊!我的兒啊!”一陣撕心裂肺地哭聲自隊伍中響了起來,緊接着,關月堯便看到幸存地村民之中,一個男子顫抖着翻身下了馬,腳步踉跄地沖進了村子裡。
不多時,他便已經趴在了一具小小地屍首邊,哭得幾乎要昏厥了過去。
此時,村莊之内,橫七豎八地躺滿了村民們的屍體,血腥味,屍臭味熏得關月堯幾欲作嘔。可似乎又有什麼莫名地情緒牽引着她,令她挪不開目光。
“去病……”她看到身旁好友的身形動了動,緊接着,慢慢地一步一步,挪進了村中。
她本能地感到了些許的恐懼,可又想要走進将這一切瞧個仔細。
“你等等我!”關月堯再次對着好友的背影喚道,緊接着小跑了兩步,跑到霍去病的身邊,緊緊攥住了他的袖子。
直到此時走近,關月堯才發覺,原來去病的身體也在幾不可見的微微顫抖着。
他也在害怕嗎?關月堯想着,卻看見他們的面前正躺着一具少女地屍體。屍體早已僵硬,脖頸處一道深深地刀傷似乎喻示着她的死因。
天寒地凍之下,雖已過了數日的事件,屍體還不見腐敗地迹象。
隻是少女的屍身之上,衣裳淩亂,一雙杏目大睜,雖然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可無言之中,似乎仍在控訴着命運的不公。
看着這樣一具遺體,關月堯的心中恐懼漸漸散去,而取而代之的,是盈滿胸前,幾乎就要噴湧而出地悲憤。
少女死前已經遭遇了非人地淩辱,關月堯不忍她死後仍要這樣衣不蔽體地曝屍荒野。她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風,走上前,輕輕地蓋在了少女地屍身之上。
“你瘋了嗎關月堯,那可是上好的玄狐裘,你就這樣蓋在個死人身上!”身後是陳直咋咋呼呼地聲音。
“我隻是不忍見她死後還要這樣衣冠不整地下葬罷了。”關月堯神色黯淡,掃視了一眼這座滿目瘡痍地村莊:“是我們做士兵的沒用,受了百姓的供養,卻沒能護住他們。”
陳直聽罷,竟也沉默了下來。他此時的心中也并不好過。
從旁人的口中聽聞,與此時親眼所見所帶來的沖擊力自不可同日而語。他的心情也并不好,因此才想要說些插科打诨地話來緩解三人過于沉重地氣氛。
可誰想,聽了關月堯地話,心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地沉重了起來。
“這筆血債,總有一天,我要匈奴人用十倍地鮮血才償還!”
忽然,身側一直默不作聲地霍去病,目光直直地盯着少女的屍身,恨恨說道。也許是話中的恨意太過明顯,聽起來有些壓抑着的咬牙切齒。
可關月堯與陳直卻能感同身受霍去病心中地憤懑,即已入伍成為軍人,保家衛國便成了他們當仁不讓地首要職責。
“你說得對,早晚有一日,我要打得那些匈奴人再也不敢踏入我大漢疆域一步!”陳直難得地贊同了霍去病的話。
兩個自出生便享受着無盡富貴,從未感受過一日民間疾苦的少年第一次在某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
可誰也不曾覺得别扭,在這樣深重的國恨面前,家仇與那些個人地小小執拗似乎都變得不足輕重了起來。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關月堯看着難得同仇敵忾的兩個昔日死對頭,卻并不覺得好笑。
此時唯有這句話萦繞在她的腦海中,令她吐不吐快。
“阿堯說得好,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霍去病聽罷,眼前一亮。少年清亮地呼喊很快便響徹了山間。
正擡頭挖着坑,準備就地掩埋遇難同胞們遺體士兵們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不知是誰,喃喃地重複了一句,很快,隊伍之中,便傳遍了這句被風送來的口号。
也許也隻有這樣一句铿锵有力,擲地有聲的誓言,能夠暫且撫慰無辜亡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