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站在高處指揮着戰場士兵調度的李廷終于也發現了角落裡這處小小地異常。
如今的戰事尚不膠着,匈奴人也還是如以往那般毫無章法地胡亂沖撞。
這次雖然來的突然,守軍準備的并不充分,但畢竟身處邊關,匈奴人這樣的突襲幾乎可以說,每隔上一二年便要來上一回。
關内守軍都是些久經戰陣的老兵,如今尚且能夠沉着應對,并沒有因為人數上的劣勢而落入下風之中。
這也讓李廷有閑暇來稍稍地留意那個手拿着一柄長刀,正奮力殺敵的少年。
這柄刀,即便常是常年戍衛邊鎮的李廷也有所耳聞,據說是天子命尚方局打造的一柄寶刀,按照制式而言,被換作苗刀。
是天子打算在軍營之中,漸漸推廣開的新式武器。
這一次由車騎将軍衛青所帶領的隊伍之中,便有一支使用這種苗刀的隊伍,足有數百人之衆。
李廷一邊想,一邊看着身邊士兵們那些已經使用了許多年的環首刀,心中升起了一絲羨慕。
也唯有在京師之中,天下腳下的那些軍隊,能夠享有這樣令人豔羨不已的待遇。
有新式的裝備,天子也總是優先将其武裝在自己所愛重和信任的将軍麾下。
“阿堯!小心!”
一聲少年的驚呼将李廷飄遠的心思拉了回來,那些念頭轉過也不過是瞬息之間,這樣短的功夫又出了什麼意外呢?
李廷想着定睛看去,卻是衛青的那個私生子外甥。他此時手中持着弓搭着箭,正站在那名名叫關月堯的少年身邊,與他一起守着那個垛口。
“哼,這些小子倒還頂些用。”李廷在心中想着,終于将目光移了開,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戰場之上。
匈奴人攻城,以輕騎兵為主,并沒有攜帶攻城器械的習慣。
這也變相緩解了居庸關的危急戰勢,居庸關那巨大而厚重的城門,并不是能夠那麼輕易便被人破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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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夜的激戰,匈奴人的攻勢暫且退了下去。狹長的山道以及兩側高聳不好攀爬的山壁,無不使他們本來引以為傲的人數優勢轉成了劣勢。
擁擠不堪的山道上,居庸關的城牆之下,堆積着的匈奴人屍體反而成了昨晚新鑄成的一道屏障,阻礙了匈奴人的進一步進攻。
而當匈奴人暫且偃旗息鼓,在城外紮了營後,關月堯與霍去病也終于力竭地癱坐在了城牆上,一點想要起身的力氣也沒有了。
“關月堯!霍去病!快,我帶了吃的!趁現在,快墊墊肚子!”此時陳直卻兩手各拎着一個食盒,沖了上來。
這小子昨夜雖沒有站在一線與匈奴人作戰,卻也跑了一夜。
要按關月堯的話來說,陳直這個人打戰或許不太行,但幹後勤卻絕對是塊好料。
匈奴人的來勢洶洶,居庸關内匆忙應當之下難免顯得有些雜亂無章。越彭祖不肯自己躲在屋中,背了藥箱便沖了出來,想要就近找個安全的地方醫治傷員。
陳直見狀,便帶着陳衛兩家的下人們,無數次的攀上了城牆,将那些受了傷的傷員們擡下來,好讓越彭祖與關中原有的醫師們救治。
陳衛兩家這次派來的家丁,除了陳桂這般的管事年紀稍長,俱是些二十出頭的青壯年,正是氣血方剛的年紀。
見了匈奴人前來進犯,度過了初時的恐懼害怕後,也都漸漸鎮定了下來。陳直将人分作了兩撥,一撥負責左翼的城牆,一撥負責右翼的城牆。
二十來個壯小夥子,在他的調度之下,倒也運作的井井有條。
甚至,見天色漸漸放亮,陳直肚子空空便也推己及人,又命夥夫們在廚房裡蒸上了熱騰騰地蒸餅,好一會送上城牆,為士兵們果腹。
關月堯與霍去病一邊吃着蒸餅,一邊聽着陳直說起這一夜的見聞,都不由地笑了起來。
如今的陳直哪裡還有先前那般誰也不放在眼裡的二世祖模樣,也許有時候人的成長,就是在這樣的一夜之間完成的。
“如今城内傷員如何了,可有人……可有人犧牲了?”霍去病咽下一口蒸餅,詢問道。
“沒有,大多數人受的傷都不太重,越醫師說待傷口愈合了再休息段時日大抵就能恢複如初了。不過也有人運氣不好,被射中了眼睛,雖然如今已經人已經救了回來,隻怕今後,都要眇一目了。”
陳直垂着頭,語氣裡透着十分地失落與不勝地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