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若是按照往日情形,又将不可避免地演變成邊關百姓們浩劫的入侵終于在漢軍兩路人馬的夾擊之下,被徹底終止在了居庸關的大門之前。
場上仍是混亂不堪,在幾乎一眼望不到頭,黑壓壓地一片人群裡,兩名少年舉目四望也仍未搜尋到衛青的蹤迹。
但此時兩人的體力與意志力皆已到了極限,見得戰局已定,也不管地上流淌地血污與泥土混在一處,俱是翻身下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也仍覺得身體脫力,不得不将手中的刀插進了面前的土地裡,勉強作為支撐。
“去病……我……我們……活下來了……”關月堯喘着粗氣,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不斷淌下了汗水。
寒風之中,她的胳膊因為使力太久,此時正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着抖,而手背上因為站滿了敵人的鮮血,如今被她這樣一抹,就仿佛額頭都被浸染了鮮血,混合着汗珠往下淌。
那模樣,頗有幾分唬人。
可此時,她與霍去病,誰也沒有氣力再去講究那些。兩人背對而坐,互相以對方的背作為支撐,就那樣坐着,因為離得太近,都能夠聽見彼此粗重地呼吸聲。
“阿堯……你怎麼樣……有受傷嗎?”霍去病如今的狀态較之關月堯并沒有好上多少,不過是因為平日裡的習慣,下意識地不願露出太多的疲态,因此說話雖也有些斷斷續續,但總歸吐出來的,都是些完整地句子。
關月堯坐在地上緩了又緩,隻覺得喉嚨隐隐作痛,還總有一股淡淡地血腥味,大抵是方才殺敵時大喊大叫地傷了喉嚨。
她下意識地四處打量,卻看到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正橫卧着一具匈奴人的屍體。
看年紀,似乎也不過是二十歲上下的少年,臉上由戴着幾分稚氣。他的脖頸處,一處深深地傷口裡鮮血已經漸漸凝固,想來已經死了了多時。
大抵是太過不甘心,少年的一雙眼睛仍舊睜着,隻是那兩隻綠色地瞳孔裡,因為失去了生氣而顯得毫無生機。
頭戴的皮毛落在了他身體的不遠處,一頭卷曲地棕色長發散亂地披散在身後,有一些則被血污粘在了臉上。
很奇怪,也許是已經經曆了生死,如今再看這些死去的人,關月堯并不覺得害怕。相反,她竟然為這個死去地少年感到一點惋惜。
若是生在一個太平的世道與國家中,他的人生或許會截然不同,而不是在異國他鄉,丢了性命。
想到這裡,激戰後亢奮地情緒也漸漸平複了下來,疼痛地感覺似乎也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冒了出來。
她卷起已經被鮮血浸濕的衣袖查看,才發現,手臂上不知何時被人砍傷,幾道刀傷處,仍往外冒着鮮血。
不過好在,似乎除此之外,便都隻是一些輕微地擦傷或是撞擊後骨頭隐隐地作痛之感。
比起那些被砍斷了手腳,甚至丢了性命的人而言,這些小傷,似乎也根本無足挂齒,更不值得好友因此為她憂心。
如此想着,關月堯放下了袖子,輕描淡寫地答道:“沒什麼,不過受了點小傷而已……去病,你呢?你可有受傷?”
過了片刻,關月堯感覺自己依靠的後背輕輕動了動,片刻之後又止住了動靜。
“我也沒受什麼傷,就是铠甲上被砍裂了幾道口子。”霍去病語氣有些惋惜地說道。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聽在關月堯的耳中,卻聽出了另一番驚心動魄的故事來。
霍去病佩戴地盔甲,與送與關月堯的那一副出自同一位匠人之手,用的也俱都是上好的鋼材。若不是遭到了極大力氣的利刃攻擊,尋常兵器也隻能在其上身留下幾道淺淺地劃痕。
可去病卻說,铠甲上被砍裂了幾道。
關月堯聽到這,哪裡還顧得上自己身體累的癱軟,急忙轉過身,又用手掰過好友的肩膀,兩人面對着面,她上下其手,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果然如霍去病自己所言,除了铠甲受了損傷,其餘也隻是些淤青與擦傷,并不嚴重。
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長呼一口氣,卻見霍去病一邊紅着臉将身子往後挪了挪,一邊說道:
“你……你看夠了嗎!”
說着,又擡手攏了攏被關月堯扒得有些松開地衣領。
“我是幫你檢查傷口,你害羞什麼?你當我愛看你呀?!”關月堯聞言,卻覺得自己好心當了驢肝肺,朝着好友一眼瞪了過去。
霍去病聽罷此言,臉漲的更紅了,張嘴正欲為自己分辨幾句,卻忽聽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
緊接着,他看到好友露出一臉驚喜之色,雙手一撐,幾乎是從坐着的地上蹦了起來。
“衛大人!衛大人!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