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将軍,您也是帶兵打戰的将領,理應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我父親一生為天子盡忠職守,從未有過半點懈怠。就連我大哥戰死,他也不敢離開鎮守之地,去看他最後一眼。
可如今,天子卻要為了一次敗戰,便要定我父親的死罪。我聽聞您向來得天子信任,求求您,看在昔日曾一同出兵的份上,替我父親陳情一二吧!”
少女的情緒漸漸失控,忽然伸手抓住了正探身過來想要安撫自己的衛青的衣襟,哭求道。
少女抓的很緊,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面前的浮木一般,如何也不肯撒手。衛青卻漲紅了臉,尴尬極了。
“小娘子,你先冷靜冷靜,你先松開青的衣服……”衛青伸手想要掙脫開李蕙君的桎梏,可誰知才一轉頭,忽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書房前,一動不動地,也不知看了多久。
“去病,月堯,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因為過于吃驚,衛青的聲音陡然間提高了幾個聲調,也成功驚醒了還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李蕙君。
她這時才反應過來,兩人的姿勢有多不妥,急忙松開了手,可衛青衣襟上斑斑的淚痕,卻在提醒着她,自己方才的失态。
李蕙君垂下了頭,不敢去看向門口。而即便看不見臉,隻從鬓發間露出來的,那紅的有如天邊晚霞般的耳尖,也還是出賣了她,昭示她此時心中無比的窘迫。
“你們兩怎麼回事!怎麼不讓小厮來通報一聲,就這樣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成何體統!”衛青自覺在小輩面前丢了臉,也自惱羞成怒,不由沖着兩人低聲斥道。
“可是我們之前來見您,也不必經由小厮通傳的啊……”霍去病有些委屈,有偷偷瞟了一眼書房裡的情形。
何況,要是讓小厮通傳了,又哪裡能看到這樣有趣的一幕?
“你們來了多久了?”衛青被外甥這樣一回嘴,有些不自然地撇過了臉,輕咳了兩聲這才故作鎮定地又問道。
“才走到門口,您就發現了。”霍去病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舅舅,有些想笑。可他也不傻,見舅舅是真的着了惱,這時候笑出來分明是想讨打。
他又似有意似無意地,在舅舅與那位李家的小娘子身上來回打量了兩眼,這才朝舅舅擠眉弄眼地做了個鬼臉後,裝作無事人般地告了退。
“既然舅舅這兒還有客人,那我和阿堯就先告退了。”
*
“李小娘子,我外甥平日裡在府中放肆慣了,方才驚擾了您,您可千萬别見怪。”
見得霍去病拖着關月堯走出了院子,衛青這才回轉過身來,朝着李蕙君做了一揖賠了個不是。
李蕙君本就是來向衛青求助的,即便是真的覺得受到了冒犯也不敢聲張,何況不過是兩個半大孩子的無心之舉呢?
此時她臉上飛紅将褪未褪,讓本就清秀的臉上更添了幾分俏麗。她看着衛青微微一笑:“衛将軍言重了,我家也有個年紀相仿的幼弟,平日裡調皮搗蛋的,讓我阿母也很是頭疼。倒是您家外甥,看着進退有度,比起我幼弟,卻不知要好上多少了。”
說道李敢,衛青眼前一亮,不由說起了去歲都試時,李敢與霍去病和關月堯三人間地交情。
聊起少年間的趣事,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也在不覺之間輕松了許多。可李蕙君的心中仍然記挂這獄中父親,眉間眼底那點郁郁之色始終也不曾散去。
衛青雖然有心想要與這位自己心中暗暗心儀的少女再多閑話幾句,可也知道此時并不是好時機。
他在心中思量了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将自己心中對此事的猜測一一吐露了出來。
“小娘子也不必太過擔心,我想陛下未必真想緻老将軍于死地。如今也不過是做出一番嚴懲的姿态,來堵住悠悠之口罷了。
李老将軍這一輩子出生入死,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多年來的戰績,放在軍中誰不感佩呢?何況這一次,李老将軍雖是損兵折将,可他拼死返回大漢不肯受匈奴人的高官厚祿,堪為漢軍表率。
若陛下當真為此事處死了他,難免令三軍将士寒心。”
衛青說的言辭懇求,李蕙君聽罷心中這才稍覺安定了些許,她求助般地看向了衛青,想要向他讨要個準信。
“衛将軍,如您所說,我父親,必無性命之憂嗎?”
在衛青溫和的撫慰中,她似乎也漸漸尋回了自己的理智。少女的目光裡,又有了衛青曾經見過的堅毅之色。
這樣的少女在衛青眼中,即堅韌又易碎,卻也讓他更加急于想将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中,細細呵護。
于是,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一般,衛青急急地說道:“青亦十分敬重李老将軍,若事情脫離了我的預想,我會努力在聖上面前,為老将軍求情的!”
可誰知,少女聞言卻是輕輕搖了搖頭:“是蕙君強人所難了,衛大人仕途正盛,不必為我李家之事妄送了大好前程。若事情當真走到那一步,我自會設法面聖,親自為父親陳情。若是不成,蕙君甘願陪父親一同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