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堯，你方才不還嚷嚷了一路，回來要做什麼，炸雞排讓我嘗嘗嗎？廚房可不是這個方向啊。”

霍去病看着自從舅舅書房中出來，便一副心神不甯模樣地好友，打趣他道。

他倒并不真的指望關月堯能做出怎麼樣的美食來，雖然兩人初識之際，霍去病确實見識過好友擺弄過那些吃食。

可他久在劉徹身邊，多少也受到了些儒家思想的影響，下意識地還是認為，君子遠庖廚。

即便私心裡再喜歡那些美味珍馐，也自有奴婢料理，哪裡需要阿堯自己親自動手收拾呢？

如今不過是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有意逗弄逗弄他罷了。

可誰知，關月堯并沒有回答霍去病的話，而是皺着眉頭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樣問道：“去病，衛大人難道是在與李家的小娘子談戀愛嗎？”

霍去病被好友的問題一驚，險些沒留意到腳下，打了個趔趄。

他與關月堯做了這麼久的朋友，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談戀愛是何意，可如今忽然被他這樣沒頭沒腦地問出來，着實是駭人聽聞。

“阿堯，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呢？！舅舅怎麼可能會和李家小娘子在談……談那什麼戀愛！”霍去病想也沒想，便駁斥了好友這過于恐怖的想法。

“可他們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剛才我們走進去，你肯定也看到了，他們明明就，就抱在一起！”關月堯對于自己所見之事，也十分的堅持，寸步不讓地，似乎打算與好友好好争論出個結果來。

“不可能，你想想，李老将軍還身陷囹圄呢，他的女兒怎麼可能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去與旁人談情說愛呢？依我之見，恐怕是走投無路之下，想來舅舅這兒碰碰運氣，請他去為李老将軍求情的。”

聽了霍去病的話，關月堯心中也不知為何稍稍安定了些許，但又很快抓住了霍去病話中的漏洞。

“也不是誰在父親锒铛入獄的時候，就沒有閑心談戀愛的。要是我爸那個死渣男被挂關進去了，我肯定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歡送他！最好再擺它一桌酒席好好和我媽慶祝一番！”

這樣的話，在推崇以孝治天下的漢朝，是何等的忤逆之言。霍去病雖然知道好友家中那段過往，可乍然之間，聽到好友這番言論，還是被結結實實吓了一跳。

“這話豈能亂說，你在我面前随意胡言亂語倒是沒什麼，可這話要是傳入旁人耳中，若是告發了，你可是要吃瓜落的！”霍去病急忙止住了好友越來越肆無忌憚的言語。

可關月堯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倔強地瞪視着他，似乎對于自己所說的話，并不覺得有半分的不妥。

其實關月堯此時心中所感，霍去病是能理解的。真要論起來，兩人的家庭有着些奇妙的相似之處。

移情别戀的父親，被始亂終棄的母親。不過相較于霍去病，關月堯似乎要顯得更加幸運一些，他不是私生子，因此沒有經曆過那些來自世人的非議。

同樣出身自一個破碎的家庭中，但兩個少年卻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性和成長軌迹。

“去病，以後若是有機會，你會去找你父親嗎？”

兩名少年肩并肩悶頭走了一段路，霍去病忽然聽到好友好奇地詢問道。

不過一瞬間，他便止住了腳步，本來随意垂在身側的手也漸漸握緊。

他會去找他嗎？霍去病有些茫然地眺目望去，原來兩人正走到了府中的花園裡，兩隻鴛鴦正浮在水面上，舉止親密地為伴侶梳理着羽毛。

霍去病微微側過臉去，不想再看。可才側目，卻又迎上了好友的目光，那雙明亮的眼睛裡，此時正閃爍着好奇地光芒。

關于父親的話題，一直以來，不僅僅是母親衛少兒不願提及的話題。就連霍去病自己，也将之視為逆鱗，不肯輕易去觸碰。

若是旁人，被如此問起，霍去病多半會下意識地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是那些看不慣衛家的政敵用來攻擊衛家的手段。

這就是他，他的心中有一條不允許旁人輕易越界的防線，若是有人想要觸碰，那麼他便會發自本能地豎起尖刺，以此來抵擋被重傷的可能性。

此時的他尚且年少，還沒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心，來保護自己不受到那些言語的傷害。

可提問的人是關月堯，也許是因為對方與自己處境相同。甚至，阿堯對于父親的想法遠比自己要更加陰暗和叛逆，反而讓他覺得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的與好友談論起父親這個，曾經之于他，是個頗為禁忌的話題。

“我……”無數的思緒在霍去病的腦海中打了個轉，似乎有曾經被壓抑在心中的萬語千言想要吐露，可話到嘴邊，才說了個我字，便又說不下去了。

關月堯并不着急追問，她在心中暗暗責怪自己是不是又冒冒失失地問錯了話。她本不過随意一問，并沒有經過大腦，但似乎，這個問題讓她最好的朋友十分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