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酒席結束,客人們漸漸散去。陳直與曹襄雖然還想再逗留片刻,可家中似乎事務繁忙,在各自家仆的催促下,也都不情不願的告了辭,并約了下次休沐日再聚。
因為宅子着實不大,家裡幾個仆婦都是前主人留下的,衛少兒考慮再三,并沒有為關月堯再增添人手。
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前任主人又不過是一個來長安求官未遂的普通小吏,并沒有見過什麼世面。今日匆匆見過了主家後,便都躲在了廚下或房間裡顧着各自手頭的活計。
院子裡恢複了原本該有的安靜與祥和,讓關月堯與留下來地霍去病終于能夠好好地喘上一口氣了。
春末夏初的午後,天氣将熱未熱,可無風的時候也悶悶的十分惱人。兩人不想坐在屋内,索性便一齊坐在了正對着院子的回廊下,吹着風,吃着侍女們端上來的時鮮水果,納着涼。
“這枇杷可真是甜,就是一顆一顆的太小了吃着不過瘾。”關月堯歎了口氣,吃着新上市的枇杷,頗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正這時,前院的屋門似乎傳來了幾聲隐隐約約的敲門聲。那聲音猶猶豫豫地,讓霍去病的眉頭一皺。
是誰?這時候了還來打擾?
也不過是這片刻的工夫,在前院看門的阮老漢便匆匆走了進來,一臉的為難之色。
“回禀郎君,是左近住着的街坊鄰居聽聞您今日喬遷,特來送些喬遷之禮的。”這本是住在街市之中百姓們,對于新搬來的鄰居表達友善,睦鄰友好的一種方式。
可在這樣普通的巷子裡,忽然搬來了這樣一個有身份的“大人物”。似乎大家也拿不準究竟該如何行事,這才求了看門的阮大成來探一探這家主人的口風。
霍去病看向好友,見他那副頗為高興的模樣,便知道接下來的結果如何。他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但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
這畢竟是好友自己的房子,自然該是由着他做主的。
“這樣啊!那您快請大家進來吧。再去請阮大嬸子和青桃她們去廚房,幫大家做些炸雞塊嘗嘗吧,再用井水沖些蜂蜜水來。
關月堯院中正有一口水井,她剛剛就發現了那口水井裡的水,即便是在如今這樣日漸炎熱的天氣裡,那水也總是冰涼清爽的。
少年人常常貪涼畏熱,她早就計劃好了,到時候再買了什麼水果一類可以生食的食物,便統統放進這水井裡“冰鎮”一番,吃起了肯定爽口得多。
阮大成領命而去,不多時,這個不大的院子裡便響起了許許多多的腳步聲,這處不大的院子裡,似乎再次被人給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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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恢複了那副貴公子似的坐姿,冷着臉看着院子裡,阿堯在衆人的簇擁下,帶領着這些穿着樸素的庶民參觀着院子。
“啊呀,這株紫藤花,當初丘郎君搬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在了,不過如今這樣修整一番,竟是更勝之前了。“
“當家的,你看着屋子外面瞧着不過是重新漆了一遍,可屋子裡的陳設,可都是咱們見也不曾見過的好東西呀。你看着矮榻,這漆案……”
“你這婦人,關郎君沒發話,你眼睛少往人家屋子裡瞄!”
一聲聲張揚的贊歎,亦或是小聲地竊竊私語一股腦地灌進了霍去病的耳朵裡,也讓他越發地不耐煩了起來。
可這樣漂亮的一位貴公子,一語不發地端坐在院子裡,又怎麼會被衆人所忽視呢?
不過片刻的功夫,霍去病便感覺有無數道帶着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些庶民真是無禮!竟然這樣大膽的打量我!”霍去病在心中氣惱,有心想要呵斥,可一想到這些人好歹也算是阿堯的客人,不願好友日後難做人,隻好在心中強忍下了惱怒。
仍是那樣眼觀鼻,鼻觀心地端坐着,一副不将衆人放在眼中的模樣。
“去病,去病,你快來嘗嘗,這是邊上鄒大嬸子做的糖糕!可好吃了!”可顯然關月堯可不管他的裝模作樣,也并不打算就這樣讓他自顧自地沉默下去。
忽然一股力道拽着霍去病的胳膊,将他一把從榻上拽了起來,拽到了陽光之下。
“這是我的好友霍去病,之後他還要在我這兒暫住些日子,也要請大家多多關照啦!”關月堯拉着霍去病,朝着衆人介紹道。
“不敢當不敢當,鄰裡之間互相照料本就是應該的。”一個稍稍年長的男聲此時在人群中謙遜地響起。
嘁,就這些庶民,能關照我什麼?霍去病在心中不屑地想道。但也終于忍不住,撩起眼皮看向了正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群。
老老少少參差不齊地站在這兒,粗略的一看少說有二十來口人,看樣子似乎為了來見一見這一位才搬來的新鄰居,這條不大的巷子裡,幾乎是“傾巢出動”了。
他目光冷淡地在人群中掃視了一遍,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奸滑之輩,不過都是些在附近的羊市讨生活的平頭百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