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靜了片刻之後,關月堯聽見劉徹用有些沙啞地聲音問道。
“歐洲在亞歐大陸的西邊,比匈奴和西域還要遙遠的地方。至于日本,就在東邊。诶對,不是傳說當年秦始皇派徐福去海上找仙人,最後就到了日本嗎。”
算起來徐福東渡到如今,也才過了一百多年的時間。想到這,關月堯激動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卻又扯痛了傷口,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你怎麼樣?要不要叫太醫?”劉徹被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哀嚎吓了一跳,看着少女因為疼痛而越發蒼白的臉,也暫時被牽引去了注意力,頗為關切地詢問道。
“沒事沒事……”關月堯一邊倒吸着涼氣,一邊沖着劉徹擺了擺手回答道。在天子面前如此舉動,實在是有些放肆,可劉徹卻也不惱,又或者說無意深究。
畢竟這區區的禦前失儀甚至是欺瞞性别,在今日從關月堯口中得知的信息來看,根本便不足挂齒。
“罷了你就呆着這裡休息吧,子夫會好好照顧你的。”劉徹看着少女此時的模樣,也無意再細問下去。
畢竟來日方長,他也不寄希望于一日之内就将關月堯腦子裡那些根本不成體系,雜亂無章的信息都套問出來。
可是他才起身,卻忽然感到衣袖被人緊緊拽住,他低頭看去,正是關月堯。
“陛下,我真的不能再當兵了嗎?”即便因為疼痛,說話帶着微微地顫抖,可關月堯還是緊緊地攥住了劉徹,仿佛在攥住唯一的希望。
她知道此時隻能夠靠自己,即便去病歸來,他也絕不會真的冒着忤逆劉徹的風險,試圖讓自己官複原職,甚至是僅僅隻作為一介再尋常不過的士兵回到軍營裡。
他會為了讓自己活着,而毫不猶豫地作出讓步,他比關月堯自己還要更加地珍惜這條命。
所以有些話,隻有她自己才會說,才會問。
“陛下,我想當兵,我想打戰,我想像男子一樣建功立業。您要是覺得不夠,我還可以更努力的殺敵,為您開疆拓土,您就給我這個機會吧!”
說到最後,少女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乞求,讓劉徹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劉徹就這樣靜靜地注視着關月堯,關月堯努力仰起頭,倔強的不肯将視線移開。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人剛如此大膽的直視他的目光了。
奇怪的是,劉徹并沒有感到冒犯,反而饒有興緻地就這樣與她對望着。
“你為什麼如此執着于建功立業,關月堯?”劉徹看着少女,好奇地問道:“若是你隻是希望保全現在的榮華富貴,我可以将你召入後宮,封你做個美人。
每日裡錦衣玉食,有宮人伺候着,豈不是好過你在草原上餐風露宿,在腥風血雨裡出生入死的掙功名?”
劉徹越想,似乎越覺得這是一個一箭三雕的處理結果。既可以保全關月堯的性命,又将她禁锢在了後宮之中,避免了被更多人接觸發現了她身上的秘密。
而一個處于深宮中的妃子,是不能帶兵打仗,上陣殺敵的,這也堵住了朝堂之上那些朝臣們的悠悠衆口。
何況封為美人一輩子享盡榮華富,這又何嘗不是對一名于國于家皆由大功的女子的封賞呢?
“陛……陛下,臣不想入宮做嫔妃,臣隻想帶兵打仗!”
可誰知,劉徹正在心中打着如意算盤,耳畔卻傳來了少女帶着驚恐地回應,就好像入宮為妃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一般。
劉徹見了關月堯的反應,在心中暗暗着惱,好一個不識擡舉的女子。看她這般模樣,還以為朕要她入的不是未央宮,是什麼龍潭虎穴呢!
“你以為朕是看上你的美貌才要招你入宮的嗎?!”劉徹瞪了一眼關月堯,沒好氣地解釋道:“朕不過是想保全你的性命罷了,否則你以為那些朝臣能讓你就這樣全身而退嗎?”
說罷,他又奇怪地看着關月堯:“你既然不是為了榮華富貴,那你大戰是為了什麼?難道朕有功也不賞你,你也願意上陣殺敵嗎?”
劉徹并不是傻子,在那個位置上坐的久了,恐怕普天之下再沒有比他更加深谙人性的人了。一個人會有這般在時人看來過于出格的舉動和訴求,那必定是有所求的。
“臣隻是想憑借自己的能力,在這裡生存下來。臣不想依靠任何人,比起做别人的附庸,臣甯願做那個被人依靠的人。”關月堯迎上了劉徹探究的目光,正色道。
劉徹直至此時才終于有些理解了關月堯先前地舉動與言行,究竟是出于怎樣的目的。
在這個女性必須要依靠男人才能生活下去的年代,關月堯以一介女子之身,卻試圖用男子的方式,與男子一起為了生存和前途拼殺,為自己闖出一片立身之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