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霍去病随着大軍一起回返了長安。
不同于朝堂上至今也沒能吵出個定論的關月堯,對于霍去病在此次戰争中的表現,得到了朝野上線不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地一緻贊許。
不僅以十三歲的稚齡為天子侍中,還獲得了大量的财物和封地作為賞賜。一時之間,陳府門前車水馬龍,前來祝賀的朝臣權貴,幾乎踏破了陳家的門檻。
可霍去病本人,此時卻并不在家中。
在上林苑中稍稍安撫了士兵們後,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奔向了皇宮,請求面聖。
霍去病進宮的路途幾乎沒有受到絲毫的阻攔,又或許是劉徹早就料到了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少年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一早的,他便派王和候在了黃門前,幾乎是在霍去病抵達宮門後的第一時間,他便被帶到了宣室殿中。
此時的宣室殿裡很安靜,殿上除了随侍的宮女與太監外,隻有劉徹在埋頭批閱着奏折。
“臣霍去病拜見陛下。”走進殿上,霍去病沒有多做猶豫納頭便拜了下去。
劉徹聽見聲音,擡頭看見了霍去病,緊鎖的眉頭舒展了開來,露出了一個笑容。
“去病啊,這裡沒外人,快起來快起來,好好和朕說說這次馳援,你是怎麼取得如此戰功的!”劉徹站了起來,走下殿來,拉起了霍去病迫不及待的問道。
霍去病聞言,心中卻是一沉。阿堯回長安已有一日,可陛下卻并沒有向她詢問戰況。究竟是阿堯已經不能說話了,還是天子無意向她詢問呢?
不論是哪一種,都讓霍去病心神不甯,臉上也露出了擔憂之色。
劉徹将少年臉上的變化都一一看在了眼中,卻裝作毫無所覺地将兩人的話題限定在了前些時日的戰事上。
霍去病即便心中再想向天子詢問好友的近況,可出于對天子的敬畏以及自幼所接受的禮教規訓,讓他不敢打斷天子的問詢或者是擅自轉移話題。
他耐着性子,将那日的戰鬥,他與關月堯兩人的部署和分工,最後的戰果都一一向天子做了報告。
劉徹對于霍去病的上道似乎頗為滿意,再看到少年的臉上的焦急之色越來越明顯後,他決定不再考驗他。
“說起來,關月堯一事,如今軍中有何反應?”劉徹微微垂下眼簾,理了理衣袖,裝作随意地問道。
“回禀陛下,士兵們都十分擔心關校尉的傷勢,希望待她傷好後,能夠繼續回到營中帶兵!”不同于方才說起戰事的從容不迫,此時的霍去病回答時語氣變得急切了起來。
劉徹在心中暗暗點了點頭,這與他從其他人口中得到的回答并無二緻,軍中的士兵在聞知了關月堯的真實性别後雖然都大為吃驚。
但軍中到底是個憑實力說話的地方,沒有朝堂上那麼多的彎彎繞繞。關月堯本身的實力令士兵們信服,又兼之對待手下的士兵們都十分和善體貼。士兵們會如此擁護她,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看來霍去病這小子倒也沒有為了替好友開罪,就試圖混肴視聽,誇大她的功績與人望。
“可惜,朕并不打算再讓關月堯回到軍營去了。”劉徹看着一臉期待望着自己的少年,淡淡地說道。
霍去病聽到此話,不由得心中一緊,置于雙膝上的手也不由握成了拳頭:“陛下,您打算如何處置關校尉?”
劉徹有些不忍心再看霍去病此時臉上那帶着希冀與懇求,又似乎透着絕望的臉。
他背過身了身去,盡量放緩了聲調說道:“國無法不立,欺君可是死罪。若關月堯不受到相應的懲罰,豈不是在昭告天下,天子人人可欺?”
“可是……”霍去病擡頭看向面前天子的背影,有心要為好友申辯,可還不待他整理好說辭,天子的話卻再次将他堵得啞口無言。
“朕知道,你與衛家也不過是受她蒙蔽。所以這次,朕隻治關月堯一個人的罪。朕也知道,去病,你與關月堯交情甚笃,但你在為她求情前,先給朕好好考慮考慮清楚。
你自己的前途、衛家的前途甚至于陳家的前途。人生于世,一言一行所代表的從來都不僅僅隻是你自己。”
霍去病沉默了下來,是啊,阿堯是由自己和舅舅舉薦的。此次天子并沒有追究衛家的責任,甚至恐怕禦史也是在天子的授意下,僅僅隻是彈劾了舅舅一個失察的罪名罰了些銀錢。
可是,他真的能因為家族的利益,就棄阿堯于不顧嗎?他想起分别前他與好友的約定,再次堅定了有些動搖的内心,朝着天子重重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