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今就連與好友閑話,似乎也漸漸找不到更多的話題了。再這樣下去,他們之間是不是就會變得漸行漸遠,就像她的父母一樣。
一個人被困在家庭之中,每日裡所見所接觸的不過是一些家長裡短的東西,終有一日,與社會脫了軌,徹底失去了自立的能力。
而另一個人呢,因為不必為家庭的瑣事所擾,可以在事業中大展拳腳。在取得成就後,以沒有共同沒有感情為由,将妻子一腳踹開,轉而尋求一個更加年輕年輕美貌的新歡。
雖然關月堯自忖與霍去病之間的關系無關風月,無關男女情愛,隻是單純的惺惺相惜,是一種英雄惜英雄的知己之情。
可是自己當初之所以能結交去病,不正是因為那一身的武藝。
若是自己不小心丢掉了這些傍身的技藝……關月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等待她的将是怎樣的未來,她似乎已經能夠預見了。
出于好友之間的默契,以及對心愛少女的了解,霍去病很快的意會了關月堯的沉默。
他在心中對自己暗惱,明知道此事是阿堯的心結所在,怎麼還管不住自己的嘴,就這樣由着性子說出來了呢?
何況他今日在宮門口久候關月堯,也并不真的僅僅隻是為了同她多呆一會兒。
兩個人就這樣行出了數十米的距離,霍去病終于語氣悶悶地出了聲:“我騙你的……”
關月堯正想事情出了神,沒料到霍去病會忽然來上這麼一句,她一怔,困惑地看向了他。
“你騙我什麼?”
霍去病此時騎在馬背上,看着少女将腦袋探出了車窗,就那樣眨巴着眼睛,一臉懵懂地看着自己。他的心一軟,從來都覺得阿堯是個堅強的人,卻也難得露出這樣一幅嬌憨地模樣來。
尤其……今日為了出席宮宴,還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
“我不是無事來尋你的,是我阿娘,眼見年關将至,想着你今年是自己一個人,便讓我來問你,你可願意随我回家一塊兒過年?”霍去病不由放軟了聲音,語氣溫和地詢問道。
“害,我還以為什麼事呢。不用不用,難得有個年可以多多清淨,我正求之不得呢。去病,你回去替我謝過你娘的好意吧。”關月堯卻擺了擺手,回絕了霍去病的提議。
霍去病聞言沒有再多堅持,他點了點頭道:“我也不過是拗不過我母親提了四五遍,這才來問你一問。我猜着你也不會來的,我母親如今與陳掌新婚,正是……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
說到這,少年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浮現出一抹可疑的绯紅,頓了頓才說道:“别說是你,就連我也不太樂意回去。若不是你現在是女兒身不方便,不然我早搬你那兒住去了。”
霍去病這般一說,關月堯才反應過來,這些時日雖然霍去病與曹襄幾人休沐日也依舊常來找關月堯玩耍。可仔細一想,确實再也不曾留宿過。
“你想來就來呗,這有什麼。難道你以前留宿的時候,我就真的是男的嗎?”關月堯沒将此事放在心上,理所當然地說道。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霍去病的顧慮所在。
“那些流言蜚語,其他人愛說便讓他們說去。我們自己行得端做得正不就好了,那麼在乎旁人的目光和議論做什麼?人活這一世,自己過得舒心暢快才是最重要的。”
關月堯想着,頗有些不太服氣地說道:“反正我是不在乎别人怎麼議論我的,若是我在乎這些,我也不會女扮男裝去從軍了。”
“可是我在乎。”不料她的話音落下,霍去病卻忽然認真地說道:“我不能忍受那些充滿惡意的猜疑和偏見落在你的身上,那樣太不公平了。
何況這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公平。同樣的事情,放在女子身上是傷風敗俗,放在男子身上就是風流轶事。世道如此,阿堯,你不在乎,我便要替你在乎。”
“你要替我在乎?你要怎麼替我在乎?難道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是女子,從今往後,你就要與我劃清界限,講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嗎?
霍去病,我真沒想到你的腦袋竟然這樣死闆。我告訴你,在我眼中,你比那些什麼貞潔名聲重要多了。你自以為的為我好,不過是一種懦弱的表現,就像我在诏獄之中的妥協一樣。我現在很後悔,我希望你日後也不要因此後悔!”
關月堯說罷,用力甩下了車簾坐回了馬車之中,直到馬車停在了家門口也不曾在與霍去病說過任何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