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覺得程季卿不錯，他是程不識将軍的孫兒，我記得如今正在北軍之中做伍長吧？去病，你可認識他，他為人如何？”

比起對于那些平常庶務的一竅不通，雖然已經在家賦閑了幾月的時間，可如今再說起這些軍中人事，關月堯卻依舊頭頭是道。

“程季卿，我記得他如今正在舅舅的麾下，舅舅還誇過他幾次，說他為人十分穩重，又識得大體，頗得程将軍的真傳。可以，算他一個！”霍去病點了點頭，又根據自己的映像挑了幾個人出來。

都是些十幾歲的少年，家世顯赫，大抵也都在軍中或是中尉裡任職的武人。兩人将理想的人選挨個在竹簡上排了下來，至于做說客的工作，自然便落在了霍去病的頭上。

能夠有資格參與這次上林苑遊宴的貴族其實并不多，而符合參加蹴鞠比賽條件的人在此之中，更是寥寥。

因此說是蹴鞠比賽，其實也不過是兩支隊伍之間的分庭抗禮，并沒有多餘的選拔與晉級。說白了，這不過是一場娛樂性質的比賽罷了。

但饒是如此，為了激勵衆人參賽，也算是弘揚一番大漢的尚武之風。這一次天子依舊親自添了彩頭，雖然神神秘秘地不知是何物，但據說得勝隊伍的獎勵十分豐厚。

其實，不必多豐厚的彩頭，天子親臨賽場，能夠在他眼前施展自己的身手和才華，就已經足夠讓許多人趨之若鹜，拼盡全力了。

霍去病這段時日在戰場上展露的頭角，令他在同齡的少年之中積攢了不少的聲望，有他出馬，想必能夠拉攏到不少他們意向的少年。

*

很快，一支十二人建制的蹴鞠隊便湊足了數，除了程季卿，又喊來蕭慶、莊則與石封。此三人亦皆是大家世族出生，先前雖與霍去病并無多少交際，但這一次霍去病尋上門，卻也都一口應承了下來。

蕭慶乃是開國功臣蕭何之後，其家世顯赫自不必說。莊則也出自武強侯府中，家中長輩亦為朝中重臣，如今自己也正在中尉府裡擔任右衛丞一職。

至于石封，他是萬石君石奮之孫，太仆石慶之子，繼承了父親的忠厚沉穩，與程季卿性情相投，亦是不錯的朋友。

除這四人之外，尚有李敏、鄭安國、王時與趙平安四人。他們的出身并不如前面四人那般顯貴，家中不過是些在朝中剛剛展露了些許頭角的新貴。

雖得天子看中，但在長安城中到底根底尚淺，尚且需要好好耕耘。

關月堯雖仍舊關心軍中之事，對朝政卻不甚了解，因此不曾留意到，這樣一支八人的隊伍，看似因蹴鞠而聚，實則卻與衛家，與即将封後的衛子夫卻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蕭、莊、石三家先前自矜身份尊貴，在陳衛兩家争寵之時，作壁上觀，從未曾有過表示。而如今，這場波及前朝的後宮之争以陳家的落敗，衛子夫生下長子告終。

甚至，天子将衛子夫一介宮女一步步扶上皇後之位，所圖不過是要給長子劉據一個嫡子的名分，其意圖早已昭然若揭。

這一次看似隻是幾名少年合作為奪取一場蹴鞠比賽的勝利，實際上，卻又是幾家權貴之間政治站隊的訊号。

關月堯以為衆人的集結隻是為了享受一場酣暢淋漓的蹴鞠比賽，卻不曾想她所以為的選擇，在更早的時候，其實便已經被人悄悄敲定了下來。

*

組隊之事就這樣輕易地塵埃落定，雖然目的不同，但此時十二個人欣喜與振奮的心情卻是相同的。

為了更好地協作與制定戰術，衆人在霍去病的家中第一次碰了頭，不同于陳直與曹襄，另外的幾名少年這還是第一次這般近距離地接觸關月堯。

想起前些時日因為她而掀起的風浪，幾人不由又打量了她幾眼。但出于自身的教養與矜持，對她的好奇也便到此為止了。

甚至，幾人都對于關月堯身為女子是否能夠勝任，這場比賽中擔任骁球這般重要的位置心存疑慮。

可就如家中長輩們所叮囑的那般，衆人參加此次比賽，以其說是為了撥得頭籌，更像是家族的一次政治表态。

隻要讓衛家，讓未來的太子知道了自己的立場，便已經達成了他們的目的。區區一場蹴鞠比賽的輸赢，那一點在他們看來微不足道的獎賞，都是再次要不過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