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那要是我死外面了你怎麼辦？！”關月堯無奈，沖着好友的背影喊到。

少年聽罷果然停駐了腳步，又過了片刻，他才轉過身來再次看向了關月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總要等到你的答複才能死心。”

話音落下，這一次霍去病再不猶豫，身影消失在了關月堯的視線中。

*

元朔元年，春三月廿十日，雨季在不知不覺中悄然來臨。淫雨霏霏，長安的大道上行人的神色匆匆，将往日的繁華也洗褪了幾分。

天還未亮，關月堯便離了家，收拾了包袱趕來了商隊的集合地點。

“你這小子盡然真來了，幾日未見我還以為你臨時改了主意，想着待到了時辰不見你，便要帶着商隊先走了呢。”馮肆見了關月堯快馬輕裝，就這樣出現在了眼前，不由有些詫異地說道。

“哪能呢？前幾日與故友親朋好好告了别，又将家中老小安頓好，這不也得費些時間麼。”

關月堯頭戴着鬥笠，身披着蓑衣，穿的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一身粗布麻衣。

可瞧着，卻頗有幾分江湖俠氣，就連馮肆也不由多看了幾眼。

“那成，不過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頭，既然入了我商隊，便要聽我的命令行事。待到了關外你再反悔想走，那可來不及了。

當然，你要是真想走我也不留你，隻不過在那樣的地方，主動脫離了大部隊，與尋死也沒什麼大區别了。”馮肆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竟有幾分似肖當年的自己。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跟着您，絕不擅作主張，更不會半道後悔！”關月堯認真地想着馮肆保證道。

“嗯，那上馬，準備出發吧。”馮肆擡起下巴，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似乎依舊不甚滿意。

他确實不曾想到，關月堯竟然當真有如此決心，取得了通關文籍，就這樣真的加入了他的商隊中。

人對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物，總是需要一段時間來适應的。

商隊裡的夥計們收拾好了行囊整頓好了馬匹駱駝，此時天色漸亮，三股道上往來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關月堯随着衆人，冒着被風吹斜的細雨，漸漸行出了長安城。

??陵上，經過了一個冬天，幹枯的柳枝也抽出了嫩芽，此時斜飛在雨幕裡，總算也為這陰沉沉的天色，添了幾抹新綠。

關月堯并不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們總喜歡在??陵送别那些遠行的親友，為他們折下一段柳枝，不過是取“留”的諧音，以此寄托自己的不舍之意。

霸陵柳色，年年傷别。

可因為關月堯前幾日的交代，她知道，今日不會有人來為自己送别，她将要隻身一人，就這樣悄悄默默，離開這座雄偉繁華的城市。

即便在長安的生活的最後這段時日常常讓她感到壓抑，感到身不由己。

可到了真要告别的時候，不舍與留戀的種子還是不知不覺被種在了她的心間，生根發芽。直至某一天，長成一顆蒼天的大樹，指引着她回到這裡。

耳畔是商隊中同伴們的談話聲，帶着些北地漢子粗犷而豪爽的笑聲。商隊之中，除了她，似乎沒有人為即将離開這座城市而感到悲傷。

關月堯想着，回過了頭，眷戀地最後看了一眼即将隐沒在雨霧中的重樓疊嶂。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身後響了起來，一個身影騎在馬上朝着這個方向疾馳而來。

關月堯本就行在隊伍的最後，此時，那個身影一勒馬繩停在了距離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看那馬，分明是奔霄，就連馳晝看到了好友也不由調轉了馬頭，想要去與它親昵一番。可騎在馬上的身影，卻一時讓關月堯不敢相認。

那身影帶着鬥笠蓑衣，在鬥笠的遮擋下看不清面容，可那身唯有平民才會穿着的粗布衣裳，怎麼看也不像是去病願意穿在身上的。

而就在此時，那身影微微撩起了鬥笠，露出了那張關月堯所熟悉的臉龐。真的是去病！

明明已經做好了無人相送的思想準備，可看到霍去病，她的心情依舊忍不住飛揚了起來，沖着好友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阿堯！我等你回來！”霍去病沒有跟上來，隻是沖着關月堯大喊道。

也許是擔心好友無法看清自己的臉，少年索性摘下了鬥笠，就這樣迎着雨，沖着漸行漸遠的好友大聲喊道。

“我知道啦，你快回去吧，别淋雨着涼了。”關月堯朝着好友揮了揮手，示意他快些回家去。可少年的身影卻紋絲未動，仍是那般固執地伫立在雨中。

“阿堯，那是誰？你朋友嗎？”馮肆聽見了響動，策馬來到了隊伍的最後，看了看少年的身影，好奇地問道。

“嗯，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關月堯點了點頭，認真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