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裡盛着的是西域所特産的葡萄酒,雖說是酒,但囿于此時的釀造技術,酒精的度數并不高,幾乎與果汁沒有太大的區别。
幾口酒下了肚,關月堯也終于咽下了卡在喉嚨裡的那口糕點。
“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這時,珂琳陀的聲音卻期期艾艾地響了起來,看模樣似乎十分擔心因此惹得關月堯不快。
“啊,沒事,這有啥,不過是喝口水的事情罷了。”關月堯大大咧咧慣了,些許小事又怎會放在心上。她擺了擺手,又将酒壺還給了珂琳陀。
“您不生氣嗎?”珂琳陀看着關月堯,仍有些怯懦地問道。
“啊?生氣?這有什麼好生氣的?珂琳陀,你對我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這樣相處,你難受,我也難受。倒不如平時怎麼樣,如今還怎麼樣,你舒坦,我也舒坦。”
“可是,我之前在宮中,也是這樣的。”
珂琳陀聽了關月堯的話,非但沒有露出笑臉,反而越發擔憂了起來。
呃……關月堯語塞,這樣說話可真是累。關月堯忍不住想道。雖然她對于女子總是比男子多些耐心,可人總是喜歡與自己思想同步的人交往的。
珂琳陀應該是關月堯接觸過的,最内向的女孩了。不論她說什麼,對方對她的回應也總是寥寥,關月堯實在瞧不出來,她在想什麼。
可她似乎又能體諒她,即便隻是偶爾聽來的,旁人的隻言片語,她也能想象到珂琳陀的生長環境。
而這樣謹小慎微到幾近木讷的性子,似乎又加劇了她與周圍人之間的隔閡。
仿佛是一個沒有休止的惡性循環……
但關月堯如今身負這天子的期待與自己為自己所制定的目标,她自顧不暇,更無暇去顧及車中的少女。
讓她寄居在谒舍之中,并在返程時将她帶回大漢,這就是她此時所能夠為她做的唯一事情了。
*
受到珂琳陀的影響,關月堯也失去了談興,默默騎在馬上,觀察着左近的街道與行人。
雖然此時她還不曾窺見西域諸國的全貌,但也依舊可以瞧出,這座不大的城池中,此時往來彙聚着來自許多國家或是族群的人。
他們的容貌或許相似,穿着打扮卻各有各的特色,能夠讓人一眼瞧出區别來。
真不愧是西域之中最為繁盛的國家之一,也難怪馮老大在進入西域之後,根本沒在作為第一站的婼羌多做停留,便趕到了這裡。
而精絕國的女王對于大漢的事物,又十分感興趣。看這兩日精絕國人對于商隊的态度,關月堯覺得,大漢若想要在西域有所施為,精絕國應當是個不錯的支點。
可聽馮老大說,若從河西走廊人西域,第一站應當是樓蘭。那裡是一處不輸于精絕的繁盛小國,隻不過因為距離匈奴太近,如今幾乎是完全處于匈奴人的控制之中,漢人的商隊已經久不往那兒去了。
樓蘭此地聲名之盛,即便如關月堯,在現代也有所耳聞。隻是如今漢人無人敢往,令她有些遺憾。
可她不通西域此地的土語,若想脫離了商隊自由行動,卻是萬難做到的。
關月堯正在心中謀劃,不期珂琳陀的家也到了眼前。她下馬謝過了代為趕車的商隊車夫,勞請他在門外稍待片刻,自己卻上前去敲了門。
馮肆曾經說過,西域諸國的土著,并不拘泥于漢人的那些俗禮,提着禮物上門拜訪,必定會獲得主人的熱情款待。
關月堯扶着珂琳陀下了馬車,兩人提着禮物站定在了她家的大門前。
珂琳陀的家說是貴族的宅邸,其實在關月堯看來,也不過是比尋常百姓所住的石屋規模要大一些,布置要更加精緻一些罷了。
此時家中的下人認出了珂琳陀,迎了上來。兩人就這樣站在門前閑談了兩句,關月堯卻不動聲色,站在一旁觀察着兩人的神态。
珂琳陀既是家中主君之女,按理說,即便再不得主人的喜愛,地位也該在這些仆人之上。可偏偏,那仆人在與珂琳陀說話時,卻多有倨傲之色。
珂琳陀與那男子說了什麼,關月堯便見那男子微微擡頭打量了一眼自己,旋即又不太感興趣地轉過了身。
“郎君,走吧,我們進去……見我父親。”珂琳陀這時也轉頭看向了關月堯,小聲說道。
該來的還是來了,關月堯想着,擡腳跟上了兩人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