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未經大腦,便脫口而出,可看着父親聽完錯愕地神情,卻又讓她的心中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暢快。
原來有人撐腰的感覺,是這樣的。一絲微笑不受控制地在珂琳陀的嘴邊蕩了開來,在對父親說了這樣的話後,她竟然沒有感到一絲懼怕。
“哼,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你們今天是來幹嘛的?!”□□聽了珂琳陀翻譯的話,以及少年方才的舉動中意識到,自己并不是眼前這名少年的對手。
而他的話也确實提醒了□□,珂琳陀是女王親自賜給這個漢人少年的。女王對于他與匈奴人過從甚密一事早有不滿,如此做看似是無意之舉,其實更像是對□□的敲打。
想起自己與匈奴人正在密謀的事情,□□咬了咬牙,現在可不是為了這些許小事,與女王撕破臉的時候。
想到這,他緩和了語氣,看向自己的女兒:“珂琳陀,還愣着做什麼快讓你丈夫放開我啊!”
雖然不肯向自己向來瞧不上眼的這個女兒以及漢人低頭,可這句話已經算是他默默地服了軟。
“郎君,您快放開我父親吧,他不會再打我了。”珂琳陀也湊了過來,勸了勸一旁的關月堯。
這倒不是她當真關心自己的父親,隻是這裡到底是父親的地盤,要是兩人鬧起來,關月堯寡不敵衆,終是要吃虧的。
此時珂琳陀的心,已經徹底倒向了自己的“夫君”。
不必珂琳陀說,關月堯自然也從□□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哼一聲,她松開了手。
“今日登門,是為送些禮物,令嫒既已入我家門,我自會珍之重之。至于之後,大漢至精絕山高路遠,恐怕也不會再有往來了。”關月堯的語氣依然冷淡,說的話也頗為強硬。
珂琳陀斟酌着,将這些話翻譯的和軟了些許,這才敢說與父親聽。可說到“珍之重之”時,仍是忍不住地紅了臉。
“你倒是得了個好夫婿,罷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之後如何,我便不管了。你今日既然來了,就去看看你母親吧,我瞧着她這幾日,病似又加重了。”
□□在女兒與“女婿”之間瞧了瞧:“至于我,還有要事要處理,就不奉陪了。”
*
關月堯看着拂袖而去地□□,本想拉着珂琳陀離開,可不想,少女卻一副呆愣愣地模樣站在原地出着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珂琳陀,你怎麼了?”關月堯察覺出了不對,有些擔心地問道。
誰知下一秒,珂琳陀卻忽然哇地一聲哭着撲進了關月堯的懷中:“郎君,我母親,是不是要不行了……”
被人忽然這樣緊緊的抱住,關月堯身體一時僵住,下意識地想要将珂琳陀推開。可她抱得那樣緊,哭得又那樣傷心,讓她遲遲也下不定決心。
“你先别急着哭,那我們還是快些去看看她吧,說不定情況并不如你父親所說的那麼嚴重呢?”想了想,關月堯隻能如此說道。
關月堯的話讓珂琳陀鎮定了下來,她漸漸止住了哭泣,而關月堯也趁機将她拉出了自己的懷抱。
珂琳陀意識到自己失了态,臉也燒了起來:“您說的是,那……那我們去看我母親吧。”說罷,少女不敢再看關月堯,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房間。
對于珂琳陀的母親,關月堯的心中尚且懷着幾分好奇。這應當是她第一次有機會接觸那些,生活在西域的漢人。
不知道她如今生活的如何呢?但既然被主人收為了姬妾,想必生活至少要比那些被賣作奴隸的漢人苦力好一些吧。
她雖然對于珂琳陀母女不和之事略有耳聞,可卻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她雖然童年時家庭破裂,父母離異,可她始終是在母親的愛裡長大的孩子。
在她的潛意識裡,她無法想象,一個母親究竟會憎恨自己的孩子到何種的地步。
這一切都讓關月堯忍不住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柔弱卻姣美的女子形象,也許還有些哀怨,對于無法回到故國始終耿耿于懷……
想到此處,關月堯不由加快了腳步,跟上了珂琳陀,穿過幾道院牆,走進了一個院子中。
可這裡看起來實在有些雜亂,往來穿梭着許多腳步匆忙似乎正在忙碌的傭人。這其中有一些,似乎也是漢人的面孔。
這些人在看到關月堯時,總是忍不住放慢了腳步,忍不住多打量上幾眼。他們的衣裳都顯得有些褴褛,臉上也呈現出一種營養不良的蠟黃。可他們手中的活計,看起來卻頗為繁重。
幾聲呵斥在此時想起,似乎是在催促幾個漢人奴隸加快動作,不許偷懶。而漢人在此地的處境,似乎也因這幾句的喝罵昭然若揭。
她的這些族人,因為戰争被虜至異國,被迫過上了這般豬狗不如的日子。腦海中關于長安城中的記憶與這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關月堯的心中一痛,不禁捏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