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下,幾乎耗盡了她最後的一點生命力。如今便隻能無力地靠在床頭,大口地喘着粗氣。
看母女二人,都緊緊地盯着彼此,眼裡似乎都染上了恨意。
此時這屋中發生的一切,讓關月堯大感震撼,至今依然沒能回過神來。
她的童年雖然說不說幸福,可至少,她得到了母親全部的愛意。在這之前,她從來不曾想過,原來在這世界上,還有女兒,是被母親排斥、憎惡甚至嫉妒着的。
這個認知讓她不寒而栗,也對珂琳陀的境遇,越發地同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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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傳來的響動着實有些大,引得屋外勞作的人們此時也漸漸聚攏在了門口,無不抻着脖子努力向着屋内張望。
議論的聲音雖小,可說的人多了,便如溪水彙作了洪流,嘈嘈雜雜,惹得人心煩意亂。
珂琳陀并不是一個善于面對衆人審視的姑娘,那一道道帶着好奇、嘲諷、輕蔑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令她越發地想将自己的身體縮進陰影中,好避過這些并不友善的打量。
這時,拿到熟悉的身影再次擋在了她的面前個,替她擋住了那些目光。
“你母親身體不好,需要靜養,我看我們不如……改日再來造訪吧。”
“少年”地聲音此時也自頭頂傳來,終于,他不忍讓珂琳陀再呆在這個對她充滿了恨意的屋子裡,出聲提議道。
這道身影,這個聲音都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安。珂琳陀沒有反對,乖巧地點了點頭,默默起了身,随着關月堯向着屋門口走去。
前兩日“少年”的提議讓她心動,身為一個生活閱曆極其簡單的少女,要她離開故土,在一個滿是滿是陌生男人的環境中遠行,這如何能不令她害怕與恐懼。
可此時,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她要追随他,不論“少年”去哪,她一定都會毫不猶豫地以身相随。至于女王的許諾,為了報答她将自己送到了郎君的身邊,她一定會盡力完成她的囑托。
可母親……她再也不想管她了!珂琳陀負氣又帶着委屈地想到。
想到這裡,珂琳陀忽然停住了腳步。想來,這個家,以後她不會再回來了,既然如此,就讓她與這個生養了她一場,姑且能被她稱為阿娘的女人最後好好地告一個别吧。
她沒有回頭,就那樣背對着自己的母親,輕聲說道:“阿娘,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以後,我們此生當不複相見……”
她說得冷靜,斜倚在榻上的女人一動也不動,漸漸沒有生息,隻有微微起伏的胸口還在告訴着旁人她還活着。
珂琳陀等了片刻,就在她以為再也不可能等來母親的回答時,屋中想起了女人極輕的一句回應:“快滾吧……”
可這樣一句毫不客氣的話,卻讓珂琳陀的心中一輕。從此以後,她将與這座宅院,賦予了她生命的男人和女人再也沒有任何的瓜葛。
從今往後,她将為另一個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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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月堯帶着珂琳陀穿過了圍觀的衆人,院子裡花竹搖曳,已經漸漸有了夏日的氣息。天光明媚如斯,與方才屋中的陰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呼……”關月堯聽見身旁的少女輕輕舒了口氣,連身影似乎也輕盈了不少。
“走吧,我們回家。”被這樣的情緒感染,關月堯的語氣也忍不住輕快了起來,兩人不顧周圍人的打量,手牽着手,擡腳便要往院外走去。
忽然,院外人影一閃,一個高大的青年出現在了院門處,同時也将這個院子唯一的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珂琳陀,我聽說你回來了,怎麼,機會如此難得,也不來見見我?你入宮這些時日,我對你可是思念得緊呢!”
珂琳陀聽見了來人的話,因為害怕,身體再次顫抖了起來。
“珂琳陀,這是誰?你别怕,還有我呢!”關月堯顯然也從珂琳陀的反應中感到了來者不善,她上前兩步,再次将珂琳陀擋在了身後,隔絕了那輕浮又輕蔑的視線,無所畏懼地與這個身形更加高大的男人對視着。
“他……他是我的兄長……雅缇陀。”珂琳陀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地響起。兄長?關月堯想起了珂琳陀的身世,她在這家中從來不曾得到過親人的善待,想必這個兄長曾經沒有少欺負過她吧。
可是他此番又為何出現在這裡呢?但總歸來者不善,還是提防着些吧。
帶着這樣的想法,關月堯悄悄擺出了防禦的姿态,與青年隔着幾步遠的距離對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