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
裹兒聽了直洩氣,道:“狄公是聖人的股肱之臣,我又豈能拿這事煩瑣他?”葉兒和朵兒也跟着歎氣。
這事過後沒幾日,朵兒突然命葉兒來叫她說“機會來了”。
裹兒滿頭霧水地來到一處無人的宮室,就見朵兒捧着一套女官的衣裳叫她趕緊換上。
“朵兒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兒?”裹兒不解,一邊換衣服,一邊道。
朵兒說:“我見你自從那日後,就悶悶不樂。你不是想見狄公嗎?正巧狄公病了,聖人派我去送藥。你頂替葉兒,裝扮成小女官,跟在我身邊。”
裹兒一頓,垂頭思索,若是無诏出宮,可是大罪,必定會連累爹娘?正欲推辭,突然靈光一閃,朵兒曾秘密護送阿耶入朝,定是聖人心腹,與武氏無幹系。
這樣一來,朵兒擔着幹系,聖人讓自己随她出宮探望狄公,這莫不是的意思?
正想着,葉兒笑道:“你怕王爺王妃擔心?縣主可以先回去給他們說一聲,免得擔憂。”
裹兒聞言擡頭一笑,下定主意道:“不用。朵兒姐姐已經給我擔了不是,差使要緊,莫再誤了。難為朵兒姐姐為我着想,我心裡記着姐姐的好。”
嘴上這麼說,裹兒心裡卻是一緊,若回去見了阿耶,就有了勾連外臣之嫌,隻怕自己今日就出不去了。
朵兒聞言笑起來:“誰讓你記這個?沒得生分了,葉兒把官帽取來,小心給縣主戴上。”
裹兒在葉兒和朵兒的幫助下,換了小女官的服飾,身上穿着圓領綠袍,頭戴皂色軟帽,一身靈秀之氣。
葉兒叮囑了幾句,裹兒就跟在朵兒的後面出宮上馬,直奔狄府去了。
狄仁傑春秋漸高,身體多病,這幾日受了風寒,在家修養。朵兒一行到了狄府,管事一邊忙遣人禀報主家,一邊忙将人迎進來。
朵兒道:“聖人口谕,狄公病中,免行禮。”管事忙跪下,應了,又遣人去報。
“帶我們去見狄公。”朵兒道。管事忙起身引着一行進了狄公院室。
狄仁傑正卧床修養,聞天使來,忙讓侍從換衣,及見了天使,正要跪下,卻被朵兒命人攙住。
“聖人口谕,狄公無須多禮。”
狄仁傑忙謝了恩,朵兒又道:“聖人有幾句話叮囑狄公。”說罷,又讓跟随伺候的宮人下去,不過裹兒留了下來。
狄仁傑起身:“臣恭聽聖訓。”
朵兒道:“聖人口谕:朕聽太醫回來說,愛卿憂思過度,肝火郁結,又被風寒所襲,以緻卧病。病去如抽絲,愛卿這幾日在家好生修養,待病痊愈再上朝為朕分憂。”
狄仁傑待朵兒說完,謝了恩。朵兒笑說:“聖人擔憂狄公身子,特命送來人參、鹿茸、燕窩、肉桂等物,讓狄公問了太醫斟酌着用,千萬保重自身。”
狄仁傑又起身:“臣謝聖人隆恩。”
朵兒說罷,朝裹兒使了個眼色,輕快地笑道:“正事辦完了。狄公,我有個小姐妹有事請教狄公。你們談,我到外面喝茶。”
說着,便一徑地走了,留下裹兒和狄仁傑面面相觑。狄仁傑最先反應過來,笑說:“小娘子有什麼事情?”
裹兒忙攙狄仁傑坐下,斟了一杯水,羞赧之中夾雜些許激動,說:“我叫裹兒。前些日子聽到默啜可汗遣使求親,想了解北邊的防務,又知你平過營州之亂。
朵兒姐姐說,朝中大臣若論熟知邊務,沒有人能比得上你。故而借着這個機會,想要向你請教一二。”
狄仁傑聽了,面容和藹和親,點頭道:“原來這樣,司記謬贊。小娘子也姓武?”
“朵兒姐姐姓武?哦,我姓李。”裹兒回道,心中念道,武朵兒。
狄仁傑颔首道:“李小娘子,北邊和東北的防務說起來話長,你想問那些?”
裹兒對上狄仁傑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滿是溫和和欣慰,頓時明白了,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她問:“我想問有很多的,隻是時間來不及。狄公,能否給我講講如何防備突厥等叛亂部族以及如何治理邊疆?”
狄仁傑說:“你知道朝廷對于邊疆部族是什麼态度?”
裹兒回:“太宗皇帝說過,降則撫之,叛則擊之。自太宗朝到現在,大約如此。”
狄仁傑問:“李小娘子有什麼高見?”
裹兒笑着搖頭:“高見談不上。太宗、高宗、聖人是何等的英明,卻也一直延續這條政策,可見它必定有過人之處。”
狄仁傑聞言笑了,說:“老臣沒什麼良策,隻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邊疆部族治理,恩威并施才為上策,隻是這需要很長的時間。”
裹兒若有所悟,問:“是需要從李氏到大野氏再到李氏那麼長的時間嗎?”
李氏出自隴西,李淵祖父、西魏八柱國之一的李虎曾改名大野虎,後來又改回李氏。
狄仁傑啞然失笑,沒說話,裹兒眨巴眨巴眼睛,假裝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狄仁傑道:“李小娘子潛心好學,然而我老病,并沒什麼可教的。之前營州平亂時,随意寫了些東西,李小娘子若不嫌棄,送你看就是。”
裹兒聞言大喜,正要道謝,就見朵兒進來,笑說:“一盞茶的功夫也有了,咱們該回去了。”
狄仁傑道了一聲稍等,顫顫巍巍取出一卷手書遞給裹兒,道:“你回去找來曆年的邊防記錄,多看看心裡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