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過了新年人日,張昌宗才找到機會感謝裹兒。
上官婉兒下獄,張昌宗雖未處罰,但也被冷落一陣子,在張易之的斡旋下,又加上元旦,張昌宗才“複寵”。
裹兒剛從東宮過完節回來,路上恰巧遇到張昌宗。他忙迎上去,作揖道:“之前未有機會當面向郡主道謝。郡主受我一拜。”
裹兒不肯受禮,笑說:“秘書監這話,我聽不懂,禮也不敢受。”
張昌宗追着裹兒又行禮,道:“年前,我做了一件錯事,多虧小郡主求情。”
裹兒又避開,湊前一步,笑說:“我隻給上官才人求了情,又沒為你求情,你謝我做什麼。”
她自己心下明白,聖人赦免上官婉兒,與她眉來眼去的張昌宗自然也不能處罰,估計聖人也不舍得處罰他。
張昌宗又作揖,笑說:“郡主的恩情,我記在心裡,不敢忘記。”
裹兒掃了一眼張昌宗的神色,笑道:“你既然這麼說了,我就記着了。”
裹兒笑靥如花,立在紅梅樹下,在張昌宗的眼裡,美得像一場夢,不覺心酥神醉。
草活一秋,人活一世,若能得她芳心,便是死也甘心。張昌宗心道。
裹兒眨了一下眼睛,道:“秘書監,我有事先告辭了。”說完,她便帶着宮女一面離去走着,一面垂眸不知想些什麼。
新年改元大足,辭舊迎新。
仙蕙在今年二月出嫁,裹兒與武崇訓的婚事也定了,但看樣子聖人要多留她兩年。
李武盟誓為一體,不得相殘。她和仙蕙,還有纨纨的婚事都是這盟誓的一環。
裹兒不知嫁入武家後,還能不能像今日這樣住在宮闱參謀國事。多想無益,眼前不過走一步看一步,而且為時還早。
仙蕙成親那日,裹兒回去一趟,姊妹躺在一張床上,怅然許久,恨不得留住時間。
上巳節休沐,裹兒竟然得了假期,是上官婉兒排的值班表。
“我們在宮中出不去,你能出去,替我們看看曲江池的熱鬧也好,聖人那裡有我去說。”上官婉兒說。
裹兒領了婉兒的好意,當天晚上就回了東宮,隻是東宮裡仙蕙已經出嫁,沒有人與她秉燭夜談了。
次日,仙蕙和武延基并帶着武崇訓忽然過來,要接裹兒去曲江池邊踏青。
姐妹坐在馬車裡,裹兒瞅着仙蕙隻笑,笑得仙蕙臉上浮現一層紅暈,伸手要掐裹兒的臉。
“你就等着,外面那個瞧着是癡心不悔的人。”仙蕙又羞又氣道。
裹兒得意說:“哪個人不喜歡我?”
仙蕙恨恨道:“同一個爹娘,也不知你是怎麼長的?”
裹兒笑了一下,問道:“你和姐夫相處得怎麼樣?魏王府什麼情況?”
“延基十分敬我。”仙蕙突然湊近向裹兒耳語:“魏王門下都依附了梁王,家中錢财不少,為我所用的人卻不多。我備了許多金珠,你帶回宮中用。”
裹兒說:“魏王府情形在情理之中,不然聖人也不會再賜婚。金珠就算了,聖人常有賞賜,這些分給宮人也就罷了。若再從宮外拿錢,未免有邀買人心的嫌疑,隻怕聖人不喜。”
仙蕙想了想,說:“罷了,你若是需要錢财,盡管給我說。别的沒有,錢多的是。”
姐妹說着話一直到馬車停下來,侍女禀道:“曲江池到了。”
侍女打起車簾,仙蕙出去,扶着武延基的手踩着腳凳下車。裹兒出去時,就見武崇訓紅着臉伸出手,裹兒笑了一下,扶着他的手,從馬車上跳下來。
“小心!”武崇訓忍不住驚呼道,引得前面的仙蕙和武延基回頭看,他的臉更紅了,垂着頭,不敢看裹兒。
裹兒穿了繡蘭花杏黃短襦,石榴紅長裙,罩着紅底印姚黃牡丹披風,愈發映得人鮮豔妩媚。武崇訓甚至不敢看她。
一行來到挂着“蘭汀”涼亭前,隻見亭前種着幾棵桃李,正值花開,缤紛如夢,一彎活水穿過涼亭。
四人進了涼亭,分次坐下。“這莫不是流觞曲水?”裹兒笑問。
仙蕙道:“正是。”說着,幾人聽到遠處有絲竹之聲傳來,袅袅楊揚,曼妙動人。
裹兒問:“這是誰家在奏樂?”話音剛落,武崇訓就命人去看。
不一會兒,侍女領着幾個彈琴吹箫的樂人過來,報說:“太平公主在前面設宴,見了我,知道郎君和娘子都在此,就命他們過來為娘子和郎君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