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許硯之視線隻不過是掃了一遍班裡,又回過頭寫演講稿。
班裡從來沒有這麼多人把目光放在舒冉身上過,她很不習慣,還有些不自在,好在大家隻說了兩句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等到所有人都收回視線時,舒冉又輕咬了下唇,發覺這并不是一件什麼大事,她依舊是她。
沒什麼改變的。
舒冉又悄悄看了眼許硯之。
少年垂着眼眸,陽光勾勒他線條清晰寂寥的側臉。
光影浮動,叫人着迷。
剛剛——
他看她了。
他覺得她好看還是不好看?
羞怯轟然充斥着舒冉大腦,驟然紅了臉,胭脂色蔓延耳畔。
周敏煙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還想去隔壁再拿一些化妝品過來嘗試,舒冉拉住了她:“敏煙,我們現在先不試了吧。”
如果是不好看的話……
周敏煙把舒冉泛紅的臉頰和耳畔收入眼底,了然道:“那我們下次再試!”
于是便坐在了舒冉身邊,班裡太多人,她不好意思明目張膽地再去找尚俞君,怕再次被打趣。
十多分鐘過去,隔壁女生化完妝,六班的同學就回到自己的教室。
舒冉也跟着出教室,卻在出教室時迎面和人撞上。
她停住腳步,擡頭—
是許硯之。
剛剛教室裡人太多,她不太敢一直看着他。
不知道許硯之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許硯之看了她一眼,說等等,随後從最後一排的抽屜裡拿了個紙皮袋遞給她:“謝謝你上次的傘。”
站在舒冉身後周敏煙表情意味不明,似想說些什麼又沒說。
舒冉接過時看了眼袋子裡裝的東西,是上次那把借給他的傘。
拿着傘回到排練室後,周敏煙說:“冉冉你買新傘了?給我看看。”
舒冉點頭:“上次那把給我媽媽了。”
周敏煙拿出紙袋子裡的傘,發現傘褶被一面一面折好,甚至還有好聞的氣息。
“哇,他這人還挺好,都給你整理得清清楚楚,不僅洗了一遍,還拿紙袋子給你裝。”
“不過他那個家境肯定不是自己洗的,能住在大平層裡肯定是阿姨幫忙處理的。”
“但是能這麼細心,也是很不錯了。”
閑少誇男生的周敏煙突然誇許硯之,舒冉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誇許硯之,她的心情如同輕快的音樂般。
他的細心,在這種輕快的情緒上又添了一筆。
.
服裝道具定了下來,排練也跟着緊湊起來。
每一次的排練,都要細緻算上道具服裝防止丢失,後勤組也跟着忙碌起來,舒冉也次次不落下地跟着去。
也會在不忙碌的時候去最後一間教室偷偷看許硯之,舒冉的分寸把握得很好,不會打擾到對方,會在恰到好處的距離下停止。
在舒冉的觀察下,她發現許硯之對待這份演講稿十分認真嚴謹,有時一坐就是一下午。
·
周末。
自從上次的事件發生後,舒冉沒再經常回家,除了蘇慧慧主動叫她回去。
主要是,蘇慧慧也不會主動叫她回家。
舒偉國打了通電話詢問舒冉近期的生活。
也許是女兒大了不知道怎麼相處,又或許是因為這個家都是蘇慧慧做主,所以舒偉國幾乎沒有跟她怎麼接觸過。
舒偉國和她說起話來帶着些局促和尴尬,舒冉能感覺得到。
知道舒偉國并非全和蘇慧慧一樣,但是因為長久的關心和陪伴幾乎全都缺失,舒冉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隻能舒偉國說一句,她應一句。
最後,舒偉國說:“冉冉,你别聽你媽媽的,你好好學習,實在不行,如果最後讀不上,或者你媽不讓你讀了,到時候我找劉阿姨介紹個家庭條件好的,嫁……”
後面的話興許是舒偉國意識到這時候說出來不妥,戛然而止。
舒冉知道舒偉國要說些什麼,胸口突然一悶,喉嚨好像湧出一股熱流,有些反胃。
好像和舒偉國相處并沒有用。
電話沉默下來。
大人總是這樣,說了不對的,又拼命圓回去,說是為了孩子好。
“我是說找個條件好的工作,呵呵呵呵,這麼晚了,是不是要睡覺了?那爸爸先把電話挂了,不打擾你了啊,就這樣啊……”
舒冉看了眼時間,九點十八分,說:“嗯,好,爸爸晚安。”
舒偉國那頭傳來蘇慧慧獅吼聲,電話匆匆挂了。
這通電話,一丁點都沒有讓她感覺到家的感覺。
别人都說家是溫暖的港灣,溫暖不溫暖舒冉不知道。
舒冉隻知道,她連家都回不去。
更談不上溫暖,談不上避風港。
房間裡靜悄悄的,寂靜到她聽見自己輕淺的呼吸聲。
學習是唯一的出路。
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不信,憑什麼她要接受這樣的命運。
舒冉翻出練習。
夜晚的雲層蓋過月亮,一次又一次。
.
五四前一天,六班人員進行了最後一次彩排,舒冉也得到了準确的後勤工作。
班主任把清點服裝道具的工作交給她。
舒冉認真地在關門前清點了一遍明天要用的工具,并且還準備了一份表格登記。
在最後一件服裝上打了個小勾,舒冉心滿意足地把本子合上,和周敏煙出了校門。
路上,舒冉突然想起自己有本練習落在排練室,就讓周敏煙先回去,自己獨自返回。
渺渺月色朦胧,幾顆亮星高挂天幕。
舒冉拿了練習,出了排練室時,轉頭看到九班的排練室。
她心一動,腳步不自覺地走過去。
這一下,叫她驚喜。
許硯之還沒走,他手臂交疊輕趴在課桌上,校服披在他的肩上,露出線條流暢的脖頸。
他似是睡着了。
夜風溫柔地拂過他的頭發,舒冉不自覺地停住腳步,站在窗戶外。
如果說平日裡的舒冉隻敢混在人群裡窺探他的話,那麼這一刻,舒冉幾乎是毫無保留地望着他,叫她忘記了時間。
他……
怎麼不回家?
快要五月了,夜晚的風還是有些涼。
風吹起,把靠窗的厚藍色簾子帶動覆上桌面的稿本。
白色頁紙随風而起,不安分地溜出班級,如花瓣飄落般落在舒冉的面前。
舒冉撿起。
是一張廢稿,頁眉處有一層被撕開的痕迹。
上面記錄着一行力透紙背,剛勁有力的字迹。
“穿過雲層,唯一存在的隻有風沙和星辰。”
不像是他平日裡會表達出來的句子。
一張廢稿,是他筆鋒濃轉過的痕迹。
.
舒冉悄悄地走進去,把他身旁的窗戶給關上。
再用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去把排練室的門給關上。
做完這一切,舒冉雙手放在走廊圍牆上,心跳聲一拍又一拍。
忍不住回頭看,許硯之雖然還沒醒來,但是他修長指節卻動了兩下。
舒冉忍不住懊惱地咬了下唇,剛剛應該更輕一點的。
回頭又看了一會,舒冉不由得有些好奇。
他是不小心在教室睡着了吧?
不然怎麼會這麼晚了還不回去。
舒冉想起周敏煙之前和她說過,學校裡經常有女生在晚自習結束後在校園角落裡聊天打鬧,甚至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教務處的主任都抓了好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