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10x1000是多少？”

徐域突然瞥了眼楊菲菲。

楊菲菲立刻蔫巴了，嘴巴卻非常厲害：“我還沒學！我學了就會！”

“那她也沒學，她學了也就會了！”

徐域拿過作業本，進水的鞋子吧唧吧唧移動，把講台的蠟燭拿過來。

湊着昏昏的蠟燭光。

他戴着小黃帽的腦袋，晃來晃去，自信一笑：“我教你！”

“莫思語！”

燭光熹微。

湊的很近，莫思語從面前矜貴的小少年清澈的瞳孔上。

看到了怯懦的自己。

莫思語第一次完成作業，是在大紅盆上。

聽着徐域的教學，掰着手指頭，握着半截鉛筆，一筆一劃。

旁邊的楊菲菲被莫思語的答題速度急得跳腳！

“莫思語，你要蠢死啦！”

“我把我的手指頭借給你數！”

鉛筆頭好久沒削皮了，筆尖鈍的很。

在作業本上沙沙作響。

屋外洪水濤濤。

教室角落裡，夜晚有點冷，一群孩子蓋着衣服和被子。

有些累的睡着了，有些在竊竊私語。

“莫思語同學！你很聰明的，加減法一教就會！”

徐域肯定了自己的教學成果。

莫思語問他：“我能考上清華北大嗎？”

徐域：“……”

這真是他遇到的最奇怪的女生了。

剛學會加減法，就開始清華北大了。

“額，你知道清華北大意味着什麼嗎？”

莫思語乖乖點頭：“知道。”

“我堂哥說，我長大了，就能考清華北大。“

“考上清華北大打工當服務員。”

徐域：“……”

莫思語絲毫沒有發現，她的話給徐域帶來了海嘯般的震撼。

楊菲菲又來了：“你可真笨啊！”

“ 我爸爸說去清華北大是開飛機的！”

“你長大要靠開飛機賺錢！”

徐域：“……”

他不好打擊人。

隻是鼓勵莫思語：

“好好學習！你一定可以考上清華或者北大的！”

往後的記憶就很模糊了，不知道何時搬了家，不知道兒時那些躲着洪水的同學，現在如何了。

隻是——

再也沒有見過那樣大，那樣冰冷的雨水了。

往後遇到的雨，好像越來越小了。

“滴！”

【明大！歡迎回家！】

校園卡一刷，電子門顯示屏亮起。

沒有考上清華北大，但是莫思語怔怔望着顯示器上的明大校徽。

輕輕抿唇。

現在也很好。

她早就不是那個連加減法都不會的笨蛋小女孩了。

“下，下，下，天天下！艹！”

“每小時的天氣預報都要換一換！”

“老子他媽又沒帶傘！”

下了晚課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吐槽着，快步繞過學校骊山山頭。

“莫思語同學？”

一個磁性又低沉的聲音，異常的抓耳，尤其還帶着一點懶散回勾的尾音。

莫思語心裡第一想法：

這就是傳說中的男低音？

有點子澀。

後面人身高腿長，沒有打傘，戴着衛衣帽子，帽子邊緣冒出來的頭發被雨水打濕，水珠順着發絲砸在高挺的鼻梁上。

路燈下，五官深邃，棱角線條感十足。

——渣且敗類。

大長腿快速交錯，幾步就追上了莫思語。

“你好，我是沈烈！”

沈烈微微捋一下額前的水。

臂膀精健，單臂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背包，上面印着白色的“Jarno”英文字樣。

莫思語睫毛微眨。

果然，如此桀骜又野的男人，是有點做海王的資本哈。

沈烈？

不會是來給他的好兄弟嚴文松要說法的吧？

莫思語歎口氣。

準備接受來自魅魔宿舍的發難。

“能加個聯系方式嗎？”

沒想到，沈烈是一點也不尴尬和生份。

莫思語：“……”

好好好，不愧是你！

傳言一點也沒說錯。

這沈烈野的。

恨不得每個口袋裡都裝一個女朋友！

野，危險。

和莫思語一直以來希冀的安穩，大相徑庭。

她眼皮子都不眨的撒謊：

“沈同學你好。”

“有事直說就好。”

“我手機沒電了。”

“嗡！”

莫思語的手機突然在黑暗中一瞬發光。

劉澄的微信消息來了，問莫思語到宿舍沒。

舍友的關心，确實讓人心暖。

但是驟然發亮的手機，更令人尴尬。

沈烈輕甩頭頂黑發上的水珠，似笑非笑：

“啧，國内外剛出的智能手機，可以用WIFI充電，我以為就挺智能了。”

“沒想到，莫同學的手機，科技更高更強。”

“可以雨水充電。”

莫思語：“……”

看着沒打傘的沈烈，黑發濡濕。

她有理由相信沈烈在陰陽怪氣自己借口太爛，做事太磨蹭。

讓他多淋雨。

一分鐘後。

莫思語望着男人背影高挺，沒入遠處山岱，消融于水汽和黑暗深處。

*

莫思語回到宿舍。

撲面而來的就是南瓜粥的味道。

鍋裡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學姐郭樂樂又在做愛心南瓜粥，給她的暧昧對象——南苑2棟207男寝的薛家豪。

再看她的桌子上，黃瓜片，火腿腸，菜闆，工具齊全。

人家正在美滋滋拍廚藝照片發朋友圈。

莫思語：“學姐……這是宿舍，過幾天管委會要查寝的。南苑食堂阿姨的手藝也不錯。”

“能不能……”

别天天大半夜熬粥切菜啊！

“我要考研啊！時間不夠，隻有晚上11點多有時間做飯！”

“味道大，你開窗不就好了！”

“你們才大二，又沒壓力，體諒一下我不可以嗎？”

郭樂樂坐在闆凳上，屁股都沒挪一下。

翻個白眼：

“你以為我想和你們這群小學妹擠在一個宿舍啊？”

“我降級轉專業，熟悉的同學都大四畢業了，我還是大三，沒地方可住，隻能被插到你們寝室了！”

“對了，我護發素用完了，你的借給我用一下。”

莫思語不想理她，但是也不想累了一天，大半夜還要和她大吵一架影響睡眠。

一聲不吭洗漱完，莫思語爬上床。

學姐又開始搞幺蛾子了！

“我去，你的護發素是蜂花？”

“算了算了，我不借了。”

莫思語真想跳起來，質問郭樂樂：

你那頭發是金子做的嘛？

便宜又大碗的蜂花怎麼你了！

寝室裡，稀裡嘩啦的聲音持續了好久，郭樂樂才煮好飯，關燈上床。

結果她南瓜粥煮好了，又開始煲電話粥！

剛剛還一臉傲氣跋扈，現在這姿态小意溫柔的，聲音溺的要滴出水來。

莫思語簡直懷疑她有精神分裂症！

“喂~家豪，睡了嗎？人家給你煲了南瓜粥……”

“哎呀，這有什麼的~”

“這麼晚了，當然不會吵到室友的，沒關系，今晚隻有一個妹妹在宿舍睡，她成績好，書呆子，剛剛拿到了國家獎學金，績點高，聽說還能保研呢！”

“我考研，她當然要體諒我！”

書呆子莫思語：“……”

真的好讨厭啊！

本來三人寝室快快樂樂的！非要搬來一個她！

轉專業大三法語系學姐郭樂樂，和南苑2棟207的薛家豪！

劉澄和已經出國的南苑2棟207曹陽。

張果和南苑2棟207的嚴文松。

南苑2棟207！

這是什麼魔鬼男人窩！

就逮着她們宿舍薅羊毛是吧！

正翻白眼的時候，餘光瞥見微信列表裡的新聯系人 ，赫然是：

南苑2棟207的沈烈！

莫思語：“……”

行行行，大滿貫了屬于是！

她還以為沈烈加了她好友，大概是為了問張果為什麼踹了嚴文松這個矯情男人。

結果，加了好友，沈烈是一言不發啊 ！

合着沈烈真的是——為了給朋友圈的魚塘擴列呢！

汰！

死渣男海王！

滾去微商代購分組吃灰吧！

與此同時，南苑2棟207。

嚴文松正在氣惱地訴苦。

“張果她什麼意思啊！竟然拉黑我了！”

“白癡！你被甩了！”

薛家豪給自己噴好香水，在鏡子前抹好發蠟，卡上黑框眼鏡，就要出門潇灑。

“哼，天天去泡店，也不怕得病！”

嚴文松斜眼望着他出門，語氣諷刺。

“嘻嘻，愛喝牛奶的小公舉，這輩子唯一拉過手的女人，怕不是隻有你媽！”

薛家豪鄙夷道。

“滾！胡說！我拉過果姐的手！”

在嚴文松的大叫下，寝室門被砰一聲關上了！

沈烈洗完澡出來就被嚴文松緊張追問：

“烈哥，加上莫思語沒？”

“果姐和劉澄都拉黑我了！”

“莫思語有說果姐為什麼不理我嗎？”

“她對我有什麼評價嗎？”

“女人好難懂啊！我哪裡不好呀！”

沈烈瞥了眼閨怨味沖天的嚴文松，隻覺得張果能和嚴文松談四個月，真是女中豪傑！

“我沒問。”

“哎呦我的哥，什麼時候了你還不問！”

嚴文松直接從床上爬下來了。

沈烈：“自己問。”

手機解鎖打開，扔給嚴文松。

嚴文松打了五分鐘的字，要向莫思語控訴張果的罪行，消息要發出去的時候，立馬又全部删除了。

“不行！這明明是她的錯！我不能上趕着問！”

“哥！”

“你，幫我——”

嚴文松把手機遞回給沈烈：“旁敲側擊一下。”

沈烈：“……”

他拒絕。

“我……我不擅長和女人打交道！”

“莫思語，我在果姐朋友圈看過她聚餐的照片，她長的比果姐好看！”

“萬一果姐懷疑我變心怎麼辦？她這人控制欲好強的，連我穿的内褲襪子顔色都要管！”

嚴文松笑得甜滋滋得。

沈烈：“……”

“自己問，我問？我怎麼知道你談戀愛是什麼傻逼樣子。”

“再說，我也不擅長和女生談感情問題。”

沈烈拉開座椅，打開電腦，查詢明日的課程安排 。

“哎呦你拉倒吧！就你長這樣！你不擅長感情，鬼信啊！高中都談膩了吧！”

嚴文松在那哼哼唧唧，怨裡怨氣，喋喋不休，沈烈真想一拳打飛他。

奈何再傻逼。

也是同一個地方來的好友。

除了腦子一談戀愛就抽風外，其他地方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沈烈拿過手機，莫思語什麼消息也沒發來。

這讓加了微信，從來都是女生先找他引出話題的沈烈，有點無從下手。

這怎麼聊？

之前他隻要在女生激動發完消息後，自己敷衍答複：

【嗯】

【好的】

【抱歉，有事】等。

幾個字結束話題就行。

不過……

腦海裡浮現出今晚遇到莫思語的樣子，路燈下，皮膚雪白，眼睫毛濃密。

可能大部分人，看她的第一眼，會覺得心癢難耐，滿足大家對初戀的幻想。

然後走近幾步，你又會覺得這女生，好生難接觸。

氣質獨特的很。

反正沈烈被她有點冷的眼神，搞得有點不自在。

這種學習好，長的好，老師心頭好的“三好學生”。

屬實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編輯好消息。

馬上把事情說清，免得誤會。

第一次主動和女生說感情上面的事情，奇奇怪怪的。

沈烈心思複雜等着莫思語的回複。

此刻11：47.

00：34分的時候，要睡的沈烈再次默默點開莫思語的微信對話框。

他發了一大串消息。

莫思語一個逗号都沒回。

沈烈：“……”

男寝白熾燈下。

男人神色淡薄，眼睑微動。

他修長的手指快速滑動，在班級大群裡水個表情包。

“嘀嘀嘀。”

一連串的微信私信紅點，洶湧襲來！

除了莫思語的消息框。

“哥！你都和莫思語聊這麼久了！”

“怎麼樣？”

嚴文松在床上翻來覆去，捧着手機，一臉惆怅。

“人家乖學生，早睡早起。還沒回。”

沈烈扯唇答複。

“……可是，我剛剛忍不住問了一嘴郭樂樂，郭樂樂說寝室裡莫思語床簾裡的小夜燈還亮着。”

“她沒睡！”

“難道不是和你聊天嗎？”

沈烈：“……”

“人家莫同學，難道就不能半夜了，還在學習嗎？”

“睡覺！”

“嗒”，寝室裡的燈被大力關上。

作為夜貓子女大學生，莫思語沒學習，沒看電影，也沒追小說。

幹嘛呢？

她在日常窺探微信朋友圈。

很奇怪，她自己不怎麼喜歡發朋友圈。

但很喜歡看别人的動态。

也許别人鮮活向上的生活态度，看了能汲取點生命力吧。

【徐域】：今年暑假回家嗎？

【徐域】：去年暑假你去打工，兼職賺學費。

【徐域】：咱們高中同學聚會請了許老師，獨獨少了你。

不知何時，微信消息裡出現了徐域——

挺讓人唏噓的。

在經曆了那個橘子一樣酸澀的夏天，水晶燈下的鄙夷，地下停車場的流淚，高鐵進站口的四目相對。

她和徐域，依然維持着所謂的，“朋友“關系。

莫思語望着徐域的微信頭像發呆。

又是這樣。

會時不時找你聊天，會偶而鼓勵鼓勵你，會引導你說一些快活的話。

但是他說。

“你是我，小時候就注定的朋友啊！”

朋友？

那就當朋友啊！

偶而語氣溫柔的打電話給你，時不時開玩笑說：

“你這麼好，誰會不喜歡你呀”。

這就是徐域口中的——命中注定的朋友。

原本以為，出省讀書，就能徹底放下。

但看到徐域消息提醒的那一刻。

心底還是會産生漣漪。

徐域的語音消息還在發來。

莫思語點開。

不同于今晚聽到的沈烈的渣男蘇磁音，讓人情不自禁臉紅心跳，想入非非。

徐域的聲線清朗，說話斯文，宛如一陣清風，席卷着朝陽的金輝，悄無聲息安撫着心神。

【徐域】：你高中的時候不是說喜歡木制風鈴嗎？最近我正好要路過一家有名的手藝鋪子。

【徐域】：我發快遞給你送過去？

莫思語想都沒想，堅決不要。

【徐域】：為什麼？不貴的。

為什麼？

莫思語躺在床上，大眼睛失神望着頭頂的床簾，用手捂住有點悶熱的額頭。

大概。

她不想，一直這樣不清不楚，不遠不近了。

“王子”，有他的“公主”。

咱們這種ABO文學裡的beta，豪門青梅竹馬文學裡的貧窮女配。

就不要摻和人家的童話愛情了。

心煩意亂的很。

和男人聊天，也會聊的一肚子氣。

手指微動，喲。

“海塘主”，沈烈竟然有好幾條消息 。

【沈烈】：你好。莫同學。

【沈烈】：說明一下。我加你微信，不是因為想追你。

莫思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