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都在講上學期的期末卷子。
這屆高三生是宜禾市第一年新高考選科制的考生,按“3+3”進行,不選全文或全理的學生占少數,因此插分在各個班級,上單獨課時會走班進行。
蔣楠笙一直學不明白物理,她查詢過,因為是第一屆,她想報考的大學專業不受科目限制,于是選科時果斷把物理換成了政治,她所在的八班是化生固定班,隻另一科不同。
下午第一節課是分科,蔣楠笙拿着相關資料去走廊另一頭的五班上課,老師是帶上屆高三的優秀老教師,說話溫聲細語,知識點講的細緻,就是催眠,半節課下來班上一半人搖搖欲墜。
蔣楠笙這幾天原本就偷練到很晚,這會兒氣氛烘托到位,在本班亢奮了一上午的心情因看不見某人逐漸平靜,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裡都是她在大晚上偷溜進基地、一個人做基礎訓練的場景。
佩劍就在身邊,她手撫過劍身,明明手感沒變,卻總是無法做到集中,看不到方向。
蔣楠笙試着調整,耳邊卻響起“咚咚”的敲擊聲,像是輕叩木闆的聲音,近在咫尺。
“誰?”她看往場館的原木大門,而後從夢中驚醒。
站在她旁邊原位置的男生吓了一跳,但還是開口:“同學,下課了。”
蔣楠笙迷迷糊糊坐起來,下意識擡眼,不出所料,是張她早就看習慣了的模糊不清的臉:“不好意思啊。”
她拿起卷子,打着哈欠往外走。
出門右拐回班那刻,穿着同樣校服的男生先蔣楠笙一步走向反方向,熟悉的淡淡皂香停留在空氣裡。
眼神不夠,嗅覺來湊。
蔣楠笙停住打了一半的盹,困倦的眼睛裡有了光亮,她回過頭,男生挺拔的背影漸遠,經過前一個班時,裡面有人叫他的名字。
“段方景!”
段方景動了動僵硬的脖頸,偏過頭回應,側臉弧度恰到好處。
是不同于課間樓道走廊裡清一色馬賽克、清清楚楚的臉。
強烈視覺對比下,蔣楠笙又一次,很沒出息地看直了眼。
這個視線……段方景眼神往後一瞥,看到了他那個抱着卷子杵在原地不動彈的旁桌,沒什麼反應繼續往前走。
蔣楠笙意識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沒忍住貪婪地多跟了幾步,假裝“偷偷”,實則更能稱為“光明正大”,就差貼在人家背後了。
段方景餘光留意。
現在又玩上了尾随那一套?
又往前走了走,段方景終于忍不住停下,她從不憋着,有事直說:“跟着我幹什麼?”
一回頭就看到。
盡管今天已經看了不少次,蔣楠笙還是會被這種奇妙的視覺沖擊到。
朝着這張臉,連要說什麼都忘了。
段方景感覺自己的問話打在了棉花上,面露不悅。
又是這個皺皺巴巴的表情。
蔣楠笙的幻想泡沫被戳破,知道了這個表情是他不高興的表現,最好趕緊給個原因。
但、幹什麼?實話實說僅僅是想看他的臉?
……想想好像沒什麼可信度。
況且蔣楠笙沒跟學校裡的人透露過自己臉盲的事,現在說這個怕是沒人會信,她也并不想說。
那就随便編個理由應付一下。
“我……沒啊,”蔣楠笙是真不會撒謊,一說謊眼神和手指就亂飛,低頭小幅度踢着腳下不存在的小石頭掩蓋心虛,瞎扯出一個,“順路,隻是順路。”
這個理由……聽上去還挺像那麼回事,畢竟學校那麼大。
蔣楠笙在心裡暗戳戳佩服自己機智的應變能力。
“哦?是麼,”段方景半眯上眼,嗤笑,似是詫異的上下打量,難得顯露少年的不羁,“看不出來啊。”
連嘲都笑的勾人。
蔣楠笙怔住,段方景繼續往前,她追上問個清楚:“什麼看不出……”
段方景背對着,指尖向反方向指:“女廁所在那邊。”
擡頭可見明顯的藍色男性标志固定在門邊。
她在無意識間,跟到了,男廁所。
“……”
這是什麼大型社死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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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楠笙一整天都不太适應。
時隔好幾個月重新回到課堂,講的大部分還是她落下的知識,聽的她暈頭轉向,隻想着多學一會兒,對前排坐着的唐雨和蘇文新竊竊私語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聊什麼的話題都沒了興趣。
她總覺得他們的視線好像看向過她的方向,或許是圍繞着她,可她沒辦法百分百确定。
最後一節是生物課。
任課老師提前講完卷子,留下了時間做套小卷,順便測試一下學生們對上兩年知識的鞏固程度。
距離下課已經不到十五分鐘。
“第一排同學把卷子往後傳一下,剩餘時間做張小測。”
“啊——”一片哀嚎。
“啊什麼啊,”生物老師一排排發着卷子,“寫不完留下寫完再走。”
這話一出,誰還敢慢,教室内響起“嘩啦嘩啦”地傳卷子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