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裴希起床,徐清榆正在做早餐。裴希坐在餐桌上跟他打招呼,平靜自然的态度像是已經将昨晚他扒她衣服的事翻篇。
徐清榆問裴希熱狗裡要加什麼醬,她擡眼看過去,他正撕碎一顆奶酪球放進去。
“我不想吃這個。”她說。
徐清榆停住手,“那你想吃什麼?”
裴希看了看他手邊的食材,竟然挑不出一樣想吃的,“你給我煎個雞蛋吧,除了鹽,不要放任何其他的調味料,鹽也隻要一點點。”
說完起身去做咖啡。
徐清榆有認真給她做早餐的心,光從冰箱挑選食材就費了不少時間,結果她隻想吃雞蛋。
“别的還要嗎?”他問。
“隻要雞蛋。”
裴希做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做咖啡的準備工作,把萃取咖啡液的工作交給徐清榆。他的咖啡機跟他的人一樣難用。
徐清榆把咖啡液弄好遞給她,她立刻倒進一個混合着冰塊牛奶還有一些不明物體的玻璃杯。
“你要嗎?”她喝了一口感覺挺滿意,這才問他。
徐清榆已經喝過美式了,搖了搖頭,問她這杯是什麼。
“海鹽焦糖芝士厚乳拿鐵。”裴希綜合放進去的材料生成一個名字,又說:“還不錯,你要不要嘗嘗?不過你說不定會覺得有點膩。”
徐清榆朝她伸手。
裴希隻是客氣一下,誰承想他真的要。她想了想,把起着冰霧的玻璃杯遞過去。
徐清榆觸到她指尖的涼意,并不看她剛剛是從哪裡下口,嘴唇貼上杯口,嘗下一口她親手釀成的甜。
何止有點膩,口感過于濃密豐富,一口下去什麼味道都有,咖啡成了最淡的一味。
“好喝嗎?”裴希半靠在島台上問。
徐清榆沒有回答,指了指自己做的熱狗,“你也嘗嘗我做的吧,除了肉和蔬菜,隻放了一點奶酪。”
裴希仍是拒絕,“我隻吃煎蛋。”
徐清榆沒有表态的咖啡,裴希喝第二口時覺得膩到難以下咽,但又不想浪費,從冰箱裡取了一瓶紅茶,混合着這杯咖啡,一杯變成兩杯。
煎蛋這時做好,她客氣地道了聲謝,坐在徐清榆對面吃。
兩人很久沒有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吃早餐了,氛圍不同于以往,像兩片葉子掉落在一條安靜的河流,被水流的方向往前推行。
食物空盤後,裴希冷不丁地擡頭看向徐清榆,問他:“我眼睛腫嗎?”
徐清榆跟她對視,恍然之中笃定地念出三個字——對不起。
演戲也好,發洩也罷,總之她昨晚被他弄的哭得很慘。
“我需要你的道歉?”裴希扯了下唇角。他昨晚明明還在理直氣壯地辯駁,難不成喝了幾瓶酒之後,酒精就洗去了他腦子裡的偏執和傲慢?
後來她心裡雖然亂,但深刻記得他那句罵她玩錯遊戲的話。
一個認為她在玩遊戲的對手,此時道歉能有幾分真心?
徐清榆看着“不需要道歉”的裴希,她的眼睛稍微有點腫,眼神卻沉靜無比,莫名的反差感中湊不出一個真實的表情。
“你幾年沒哭過了。”他簡潔地陳述自認為的事實。
“昨晚我哭的時候也沒見你有歉意。”裴希拿着小勺蘸取奶酪,亂塗在面包表層,“我不是幾年沒哭過,是這幾年沒為你哭過,你當然不知道。”
徐清榆抿抿唇,沒有接話。
裴希扔了勺子,看向徐清榆的眼睛,“徐清榆,我不喜歡你了。”
她又點了點自己的頭,“我現在腦子很清醒。”
她的意思是,這是她正經的回答。
她在回答昨晚失态前他問出的那個問題。
徐清榆沒有花一丁點時間去質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他擺出無所謂的反應,說:“有空的話給媽媽回一個電話,她很擔心你的狀态。”
“已經說過了。”裴希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徐菲菲發消息。她跟徐菲菲說,她不跟徐清榆計較了,今天參加完他的畢業典禮,她打算去加州玩兩天,然後從洛杉矶飛回國。
徐清榆還不知道她的安排,問她今天之後有什麼打算,還想去哪裡玩。
裴希捧着咖啡杯漫不經心地說:“我約了朋友,明天中午飛伯克利。她在伯克利念書。”
徐清榆從來不知道她在美國還有别的朋友,或者她什麼好朋友也來了美國留學。
裴希無意解釋,起身去換衣服,又問:“我需要穿的很隆重嗎?你可以先告訴我你哪些親戚朋友也會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讓我心裡有個數。不過我懶得化妝了。”
“我爸會來,他說不定會帶他現在的女朋友一起來。”
“你爸爸談戀愛了?”
“他不僅談戀愛了,他的女朋友還懷孕了。”
裴希露出驚訝的目光。她對林文隽的了解實在太少,這些年唯一知曉的是他始終沒有再婚。
徐清榆站在餐桌前跟她隔空對視,淡定地接着說道:“他前幾天告訴我,去做産檢,醫生說是女孩。他們準備在多倫多定居,以後會離我很近。”
“哇,恭喜你要當哥哥了,這可是你的親妹妹。”裴希沒有過分強調“親妹妹”三個字。說完從衣櫃裡随便取了條裙子,掩上門。
“謝謝。”
“我也是你的親妹妹。”裴希又打開門甜甜一笑。
徐清榆不覺得她這時候抖機靈是可愛的,說:“你沒必要見縫插針地刻意暗示我。”
“這是暗示嗎,這明明是提醒。”裴希又訝聲道:“你不會真以為我在跟你玩什麼禁忌遊戲吧,我可沒那個惡趣味。”
“有沒有惡趣味,得有機會嘗試才能下定論。”
“昨晚不就是機會嗎?”裴希嗤笑一聲,“别開玩笑了哥哥。”
話落,她把房門關上,伴随反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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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希的心情像是參加一個尋常的校園集體活動,絲毫沒有身為家人的欣慰感和自豪感。
今天的徐清榆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她看見了他的好人緣,看見了他更大的光環,也看見了他對同學朋友的真情流露。
或許這證明了他當初的選擇是正确的,隻喜歡跟聰明人交朋友的他,走進了他的舒适區。曾經除了應羽嘉,他可是誰也不愛搭理。
徐清榆的留學生活裴希不曾參與半分,這四年他一共回國六次,第一次,前一天晚上他們還在享受彼此的初吻,第二天中午他就推開衣不蔽體的她,結束為期十二個小時的“初戀”。
那之後的第二次到第六次見面,裴希都是以妹妹的身份跟徐清榆相處。
他們的關系比高中時期遠了些,比其他組合家庭的兄妹又近一些,徐清榆仍會管她,她也願意配合他上演友愛兄妹的戲碼,但是他們不曾推心置腹地談過心說過真心話。
面具之下,裴希在愛而不得的痛苦裡為真實的自我修煉出一道屏障,将徐清榆阻隔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