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工程告一段落,相柳趁着夜色把小六送回了清水鎮。
小六依舊喜歡以畏高為借口摟着他不放,相柳沒有再介意此事,任他抱着。
臨别前,他鄭重地跟小六道了聲謝:“以往我們義軍每年冬天都會有士兵和傷員因為禦寒之物不足凍病而死,今年冬天應該不會了,謝謝你幫我們設計的房子!”
小六微笑:“這麼多年來,你一個人撐着這麼多人,很辛苦吧?”
相柳一怔,隻見小六注視着他,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溫柔。
他擡頭望天,胸口似乎有些呼吸不暢。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是軍中士兵們仰望,對手們畏懼的強大存在,從來沒有人問過他辛不辛苦。
“還好,”相柳故作輕描淡寫。“我是軍師,這些不過是我職責所在。”
真是傻九頭妖!小六心想。
“我先回去了。”
“九頭妖,有空過來玩啊,我請你喝酒!”小六對着已經踏上雕背的相柳用力揮手。
相柳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很快人和雕都隐入銀白色的月光裡。
小六站在河邊,一直到相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空裡,才邁着小碎步,一蹦一跳地往屋裡走。
上一世,他吃足了苦頭,才換來相柳的信任,本以為這一世也會很難,沒想到事情卻比自己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相柳是不輕易受人恩惠,難以讨好的,可義軍卻是他的軟肋,做一件有益于神農義軍的事,比做一百件對他個人有利的事還有用。
回春堂的日子依舊,小六還是每天煉藥看診,閑了就教甜兒。她這一世教給甜兒的醫術内容比前世要多得多,桑甜兒雖然聰慧,也是學得頗為吃力。後來小六見她背各種藥性背得艱難,便索性每天寫一小卷竹編,給她拿回去背誦溫習。
他每個月前往轵邑一趟給轵邑各大藥行送貨,相柳卻沒有自己親自來,而是指派了一個有坐騎的女暗衛每個月的月中來一趟。這讓小六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一大半。
偶爾小六試探那暗衛的口風,向她打聽相柳最近在忙什麼,得到的答案也是主人在忙。至于在忙什麼,卻是一問三不知。
小六心情郁悶,滿腹氣惱無處可發,索性給相柳做了一堆烏黑的毒藥點心。黑蝙蝠、黑桃花、黑蛇、黑鳥……
幾個月後,麻子婚宴的時候,相柳終于來了。不但帶來了賀禮,還給小六帶了一隻醜不拉幾的小鳥,一身絨毛灰撲撲的,鳴聲倒是頗為清亮。
“這是什麼鳥?”麻子婚宴結束了,兩人回到隔壁小院裡,小六這才終于有空好好欣賞相柳給她的禮物。
“翳鳥,生在北海的一種鳥,長得還挺好看的,我剛好路過,就順便抓了一隻回來給你。”相柳想了想,又解釋道。“這隻現在還是雛鳥,所以長得不那麼好看,等它長大了就好看了。翳鳥飛得很快,以後你讓它給我送消息什麼的都很方便。翳鳥很聰明,長大了的成鳥不容易養熟,強行抓來結契的話會自殺,所以要從雛鳥養起。”
“它吃什麼?”一聽說這是專門為自己找來送信的,小六便心花怒放,笑容壓都壓不住。
小翳鳥看起來有點蠢萌蠢萌的,睜着兩隻黑漆漆的小眼睛,一臉天真無邪地看着小六,張着嘴啊啊地要吃的。
“吃蛇……”相柳話音未落,便看見小六摸出了一顆妖獸内丹喂給小翳鳥。
小翳鳥以閃電般的速度一口便把内丹吞了下去,随即叽叽叫了幾聲,一頭栽倒在小六手裡。
小六慌了:“它怎麼了?相柳你快看看它!”
相柳哭笑不得,一邊施展靈力護住翳鳥,一邊急速畫了道血符打入翳鳥體内。
“誰讓你給它亂喂東西的?它還小,根本消化不了内丹的妖力。”相柳道。“給我幾滴你的血。”
小六割破手指,相柳抓着他的手往翳鳥嘴裡滴了幾滴。
“你的靈血可以幫助它恢複和成長,但它還小,以後一天最多給它一兩滴就好了。它剛剛吃掉的内丹我用陣法封住了,妖力會緩慢釋放,應該足夠它吸收大半年的,這段時間它嘴饞的話,你喂點普通小魚就夠了,魚跟蛇都是它的最愛。等它消化完了,我再找點靈氣食物給你做鳥糧,不要再随便給它喂内丹,我若不在它就活活撐死了。”
小六一臉乖巧地點頭:“嗯嗯!我一定好好養!”
“它要多久才能長大啊?”
“喂養得宜的話,一年後就能換羽了,到時候送個信應該不成問題。至于長到成鳥大小,野生的一般要幾十年,如果是長在靈氣充足的地方,或許能快一點。”
真正長成後的翳鳥,不但羽毛五彩斑斓美麗異常,且體型異常巨大,戰鬥力強悍,比起毛球這種珍稀猛禽也是毫不遜色的,是絕佳的坐騎靈寵。隻是翳鳥飛行迅速難以捕捉,又生在極北的北海,常人難以抵達他們栖息地,這才沒有成為大荒中的常見坐騎。相柳為了找這隻翳鳥幼崽也是頗費了一番力氣。
“它有名字嗎?”
“還沒起,你自己想一個吧!”相柳含笑答道。
小六想了一下:“這鳥現在也看不出來是公是母,就叫阿來吧,從頭再來的來,将來的來。”
“你覺得這個名字好不好?”他看向相柳。
相柳似乎正在出神,聽見他問怔了一下,方答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