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大亮，相柳便把小六送回到了西河邊上。

“前面我自己走過去就好了，你還要練兵，早點回去吧！”小六跳下雕背，跟相柳告别。

相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事讓阿來給我送信。”

“嗯，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六用力揮手，笑得格外甜。

相柳乘着白雕飛走了，小六這才戀戀不舍地往回春堂走。

剛走到回春堂藥田附近，小六忽然看見河邊有個人影，那人嘴裡在念念叨叨着什麼，她好奇心起，便悄悄靠近過去傾聽。

“你不要怪我，我也是無心的，我本來隻是想讓哥哥打你一頓出出氣，沒想到哥哥竟然出手這麼重……”

小六一下子樂了，竟然是阿念這個傻姑娘。

隻聽得她叽叽咕咕地說了一大堆，翻來覆去都是道歉的話。小六聽了半天，終于琢磨明白，原來是阿念以為玟小六已經葬身西河了，今天是玟小六頭七，她覺得自己對玟小六之死多多少少也有那麼點責任，便一大早偷偷摸摸避開了哥哥和侍女過來這邊拜祭一番，聊表歉意雲雲。

小六惡作劇心起，便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發出陰氣森森的怪聲。

“我死得好慘啊！還我命來！”

阿念吓得魂飛魄散，腿都軟了，結結巴巴道：“不關我的事，我沒想害你的！”

“你哥哥害了我的性命，我要先吃了你，再去找你哥哥報仇！”

阿念聲音抖如篩糠：“你，你不要過來……我哥哥他很、很厲害的……他會打死你的！”

小六桀桀怪笑：“我都已經死了一次了，還怕第二次嗎？”

阿念驚恐中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哇一聲哭起來，抽抽搭搭：“不是我要害死你的，你不要吃我！你想吃什麼，我去幫你找來，我父……我父親很厲害的，他很疼我，什麼都會給我的……”

小六忽然覺得有些無趣，說到底，阿念也隻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個罷了。

“你雖然無心，但還是害死了我的妖族朋友，她自爆在西河邊上，你給她認個錯道歉，我便不吃你了。”

阿念那日在遠處觀戰，親眼看着鳳尾自爆，血肉橫飛散落一地，當場大受震撼，回去之後連着做了好幾天的噩夢，這才有了頭七日過來拜祭的想法。

但她又恐拜祭敵人這種行為丢了家裡臉面，因此便一個人偷偷摸摸地過來，卻不想玟小六的鬼魂真的有了回應。

如今她聽玟小六這般說，反倒松了口氣，便恭恭敬敬在河邊拜了三拜，祝禱道：“這位蝴蝶大人，一切都是我年幼無知，莽撞沖動闖下的禍，你大人有大量在泉下不要生氣，我日後定然叫人來給你好好修墳，四時上香，給你帶各種好吃的……”

玟小六在樹後聽着她念念有詞，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阿念這傻姑娘！

“我原諒你了，你走吧！”

阿念如蒙大赦，趕緊提起裙裾拔腿就跑。

剛轉身跑了兩步，她忽然又想起小時候聽過的鬼怪傳聞，據說橫死的人魂魄都會被鎖在原地無法離開，玟小六跟自己說了這麼久的話還不現身，是不是也被鎖在了原地呢？

于是她又停下腳步，回頭問道：“喂，你是不是死了之後被困在水裡了？餓不餓？要不要我找哥哥他們幫幫你？”

小六愣了一下，啞然失笑：這傻姑娘居然還擔心起一隻鬼來了。

“我不餓，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動不動就出手傷人了！”

阿念道：“那我先走了，改天我再帶點祭品來看你。”

說罷她便一溜煙地順着河岸跑了。

阿念離開後，小六從樹後面走出來，本來因為鳳尾之死産生的那一點子怨念也因為她的傻乎乎行為煙消雲散。

河邊地上放着一小堆各色果子和兩包精緻的點心，還有三炷香。

“倒是挺有誠意的！”小六順手把果子跟點心收戒指裡，溜達着往回春堂走去。

回春堂的藥田那天在打鬥的時候損毀了不少，但又被人重新整理過了田壟，破損的籬笆也補上了。

此時天已然放亮，老木提着木桶要去西河邊打水，一開後門，看見小六正揚着笑臉朝他走過來，不禁伸手揉了揉眼睛。

“六哥，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