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來得很突然。
當日俞信跟小六正在府内談話,說着下一步的工坊發展規劃,突然下人來報,說青丘派人來巡查産業情況,指名讓俞信出來迎接。
俞信吃了一驚,但也不敢怠慢,急忙理了下衣服,出門拜見上峰。
小六混在一幫俞信随從裡面,一眼看見那戴着面紗,氣質溫婉的美人兒,不禁笑了。
靜夜終于要登場了嗎?
她不是俞府的人,見俞信小步跑前跑後地伺候靜夜,無暇他顧,打個招呼便先自行回去了。
晚上,俞信悄悄來找她。
“六哥,青丘來人靜夜姑娘說有人告發我吞沒财物、賬本造假欺上瞞下,幸好公子看我平時做事勤勉,未将此事交至長老會處,故而先行派她來查明虛實,這可如何是好?”俞信有些慌張。
小六問道:“那靜夜是什麼來頭?”
“聽說是塗山二公子、未來族長的貼身丫鬟,想來是他心腹……”
“青丘如今是誰在掌事?”
“大公子篌,跟太夫人一起管着,二公子多年前就聽說重病不起,再也沒有見過。”
“那靜夜在族中可曾挂職?打理過産業麼?”
“這個卻是不曾聽說,每年掌事大會也未曾聽聞過有這麼一号人物,她自稱是在璟公子身邊貼身伺候了幾百年的老人。”
“那大公子收到舉報,也理當派他自己的心腹來查;太夫人又不是沒有自己的人,怎會派二公子身邊一個隻會端茶遞水沒有實職的丫鬟來查你?”小六面上露出一絲不屑。
俞信恍然,一拍大腿:“說得也是,産業的事向來都是各大掌事和長老們共同打理,縱然要查我的不是,按族裡章法,怎麼也輪不到一個内宅裡足不出戶的貼身丫鬟越俎代庖出面,這事有古怪!”
“這是有人要敲打你,告發不過是個說辭,他們也知道根本查無此事,不敢走長老那邊正常途徑,故而派個丫鬟來假傳命令罷了。”小六冷笑。“若我所料不差的話,長老們那邊壓根不知道有告發這回事。将來若是事情暴露,追究起來,也是小丫鬟一人所為。”
“那我現在怎麼做才是?”
“你就大呼冤枉,抵死不認,按正常途徑往上禀報就是,那人本就是私自行動,斷不敢鬧大了。你且看,不出兩天,背後的人就要現身。”小六鎮定自若。
俞信連連點頭,又道:“對了,六哥,靜夜姑娘還讓我把西河街的鋪子都收回去,包括回春堂。”
小六笑了,這手段還是一如前世那般拙劣。
“無事,我明天去你府裡一趟就是,這人估摸是沖我來的。你先回去睡個安穩覺,天塌不下來的!”
第二天,大半條西河街的人都來找小六,他們接到了要收回鋪子的消息,一個個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整條街上就數小六的臉面最大,在俞信面前說得上話,于是紛紛前來拜托小六出面說情。
小六也沒推脫,吃過早飯便徑直前往俞府。
俞信見了她,習慣性地堆起笑容,随即又馬上收斂了,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氣派。
小六心中暗笑,便裝模作樣地上前行禮,說了一番請求續租自己願意加錢之類的話雲雲。
俞信哼了一聲:“什麼錢不錢的?我實話跟你說,我家主人富可敵國,家中店鋪遍及海内,數都數不清,不要說區區一家回春堂,便是整條街的鋪子都收回來空着,也是但憑心意!”
小六差點沒笑出聲來,俞信這演技可不怎麼樣。
塗山璟站在俞信身後的角落裡,俞信對他擺擺手,“送客!”
塗山璟從陰影處走出來,剛要開口跟小六說話,靜夜便從裡面沖了出來,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高呼“少主”,感天動地一如前世。
俞信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小六笑笑,朝着俞信一拱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費周章把她逼過來,給她看這麼一出狗血爛戲碼,真是沒地污了她的眼睛。先制造難處把人逼入困境,再示之以恩,借俞信的口炫耀一把自己無邊權勢實力,好威風!好氣派!這換個人,還不得感激涕零,從此死心塌地唯其馬首是瞻?這種套路想必早就玩得十分純熟了。
自己想回歸本家恢複青丘公子的身份就大大方方地回,何必裝什麼被迫無奈呢?
塗山璟恢複身份,俞信着實誠惶誠恐了一番,他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使喚了塗山氏二公子幾年,這事若是說出去,他腦袋都保不齊。
于是他連夜把自己的園子收拾出來,畢恭畢敬地請塗山璟住了進去,自己跟老娘搬到了清水鎮另一處閑置的宅子,不敢跟塗山璟同住,并嚴令禁止下人談及此事,違者一概杖斃。
查賬跟回收鋪子的事原本就子虛烏有,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小六也懶得搭理他這茬,還是跟俞信一心一意埋頭忙活工坊的事。
倒是塗山璟自己憋不住,把消息放了出去,引得清水鎮上的人議論紛紛,衆人都對這等大人物降臨清水鎮稱羨不已。
這天,小六正在工坊裡研究怎麼改進新圈椅的工序流程,塗山璟跟靜夜也到工坊裡來了。
塗山璟戴着個帷帽,靜夜一身男裝跟在他身邊,小六一看他們這副樣子就覺得格外可笑。
既然恢複身份了,一個大男人卻遮遮掩掩的宛如個未出閣大小姐,是容貌見不得光嗎?
俞信随伺在塗山璟主仆身邊,點頭哈腰滿臉堆歡地給塗山璟介紹工坊情況。
沒辦法,他現在還是塗山氏的人,工坊也有不少産品走的是塗山氏商路,塗山家少主不是他能得罪的。
塗山璟在玟小六身邊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看着她給工人講解技術要點。
那麼大個人杵在身邊,玟小六自然也不能假裝看不見,于是在給工人講完之後,便站起來,拱拱手打個招呼。
“見過青丘公子!幸會!”
“不必如此客氣!”塗山璟帷帽輕紗晃動。“能借一步說話嗎?”
清水工坊建在西河邊上,往外走兩步就到了西河邊,兩人便沿着西河岸邊邊走邊談。
“我來是想跟你談談長期合作的事,你工坊做的東西很不錯,在大荒各地都很受歡迎。”塗山璟東拉西扯一番後,終于開口道。“我可以幫你把東西賣到整個大荒。”
“條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