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再次見到相柳的時候，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

相柳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給她提了一兜子各色珍貴的香露香料，道是上次拿藥的酬勞，讓她沒事調着玩。

小六很久沒有調過香了，見了十分喜歡，問起後續情況，相柳隻用了四個字形容，大獲全勝。

這次誘捕行動抓到的内奸數量之多，連洪江都被吓了一跳，其中有不少是平時看起來極為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卻不知何時已經背地裡投靠了敵方陣營。

相柳事後不禁苦笑，義軍在山裡遊擊了幾百年，吃不好住不好，不願意繼續過這種日子實在是人之常情。義父一腔忠義熱血，他自然想不明白為什麼多年老部下要背叛自己，可這情義，到底還是敵不過人性。

但無論如何，他以後在軍營大約可以睡得安心一點了。縱然還有沒抓到的内奸，日後也應該不敢輕易冒頭。

相柳自從處理了内奸之後，暗中的勢力被打擊得不輕，過了好長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這半年來他每隔半個月就會來一次回春堂吃飯，小六照例給他做上一大桌的菜，他則會随手給小六帶點小東西，有時候是一枝精巧的發簪，有時候是一些海底的小玩意，還有時候是他在路上信手折的一枝山中剛剛綻放的鮮花。

兩人都很默契地不再談及感情和關系定位，每次都是吃吃喝喝，談一些生意上的問題、大荒流出的新消息，仿若君子之交淡如水。

相柳有一次帶來了一副棋盤，打算教小六下圍棋，結果小六馬上教起了相柳五子棋。

隻是相柳很快就掌握了五子棋的規則，三盤之後，小六這個五子棋老手便經常以慘敗收場。

“相柳，你這樣是沒朋友的！”小六輸急眼了，對着相柳惱道。

相柳一臉無所謂：“我本來就沒朋友。你覺得我們是什麼朋友？酒肉朋友算嗎？”

小六被噎得無話可說，恨恨瞪了他兩眼。

“快到年底了，你軍中士兵的衣物都夠用吧？這個季度的分紅你要換成什麼？”小六這天一邊跟他對坐而飲，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糧草要五千擔，剩下的都換成冬衣吧！”相柳道。“多虧你設計的營房，這兩年沒有士兵凍死了，好在今年冬天也不算太冷，添一些冬衣給士兵們巡邏時候用應該夠了。”

小六忽然想起一事來，提醒道：“若是今年冬天不冷的話，就要提防來年疫病流行，開春之後你軍中多備一些驅蟲和防瘴氣的藥材，不夠的話我這邊幫你買點回來。”

相柳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

清水工坊的生意版圖開拓得相當迅速，由于有兩大帝王的名氣加持，不但高端系列桌椅在大荒内殺瘋了，中端系列的圈椅也成了大荒各家各戶争先購買的必備家具。小六跟俞信不但把剛剛賺來的錢投了進去，還動用曆年積蓄在西河邊上增開了好幾家工坊。隻有相柳那邊的分紅是按時支取的，為了方便，小六特地把來自高辛産糧區的一些訂單直接改成了以糧食結算，正合對方心意，給了個優惠價，兩邊皆大歡喜。相柳如今糧草基本上已經不需要再到外地去弄了，每隔一段時間自然會有船運送過來，一兩艘糧船隐藏在來來往往的運貨船隊中間并不起眼。隻有其他物資還要時不時去弄上一批，總的來說他現在身上的壓力已經大為減輕，士兵生活條件改善了不少，常駐清水鎮的時間也比以前多了很多。

清水鎮林中每日鋸木之聲不斷，西河邊工坊裡上千名工人三班倒日夜勞作，錘斧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即便如此，工坊出品還是供不應求，小六好幾份新設計圖依然排不上工期。不過因為清水工坊招募了大量人手，運貨船隻時常往來，倒是讓清水鎮比往常更加繁榮了幾分。

“伐木組那邊你記得派人督促他們，每伐光一片就要種下樹苗，以靈力催生，否則的話很快清水鎮附近的林木就要被砍光了。”小六道。“我最近跟俞信盤算了一下，普通材木由清水林場供應是足夠了，但高端材木催生不易，耗費靈力巨大，晚些時候我們還是要從外地林場運回來。好在高端系列利潤豐厚，即使是從外地進貨，這個成本也還是可以承受的。”

“你遊曆大荒，知道哪裡高端木材比較多，而且有水路直達嗎？”小六問道。

相柳一揮手，一副冰藍色的大荒地圖便懸在兩人面前。

“軒轅境内多崇山峻嶺，西邊是荒漠，幹旱苦寒，水路不通，這裡就算有木材，運送也不便。”

好的，劃掉。

“高辛境内千裡平原，氣候溫暖多雨，河川交錯縱橫，絕大部分都種了糧食和桑麻，有水路，卻是沒什麼木材。”

好的，也劃掉。

“有高端木材出産又有水路的，隻有兩個地方，一個是中原神農山一帶，一個是西南的百黎。”

小六笑了起來：“神農山一帶就算有，那也不是我們能肖想的，你就直接告訴我，隻有百黎有呗！”

相柳也笑了：“百黎是有，可那邊瘴氣毒蟲極多，又多蠻族，你要怎麼到這裡去開采？”

他在地圖的西南邊點了點，那地圖便幻化出無數的山脈溝壑來。

“此處山脈連綿數千裡，河流湍急，裡面的高端材木你伐一千年也伐不完，唯一的問題就是你怎麼在裡面活下來，以及順利把木材運出來而已。”

小六眼睛閃閃發亮地看着相柳，一臉乖巧讨好：“我知道，軍師大人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你在求我嗎？”

小六嘻嘻而笑：“這怎麼能叫求呢？這是我們共同的生意，自然是要群策群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呀！大人您說是不是？”

相柳一臉傲嬌：“看來是沒什麼誠意的樣子，那就算了，反正錢也差不多夠用……”

“好啦，算我求你了！你快點告訴我！”小六有點羞惱，從桌下踢了他一腳。

相柳笑了：“跟我到百黎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