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柱那裡得到确切消息之後，小六便把手頭工坊要的設計都先放下，在煉藥房裡鼓搗了大半天才停下來。

她把阿來叫來，讓它給相柳送了個口信：“有要事相商，來回春堂。”

送完信之後，她便做好飯在屋裡一直等着，相柳卻直到晚上夜深的時候才姗姗來遲。

“找我有事？”相柳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面容平靜。

小六等了他一晚上，神情不免便帶了些惱怒，嗔了他一眼，卻還是自己走過去，拉起他的手把了一會脈。

相柳内腑還是明顯有些氣血不暢，他是九頭妖身，更兼靈力高強，恢複能力遠超常人，昨晚已經喝過她的血，運功療傷了一晚上，卻仍未能痊愈，可見當時着實傷得不輕。

“他們伏擊你了？”小六的擔憂形諸于色，心中猶豫着要不要把軒的事情告訴相柳。

相柳卻像是有些小得意：“也不算是被伏擊，是我以身作餌，把他們都誘了出來，可惜跑掉了一個，沒能殺幹淨。”

小六氣得直瞪眼：“你以為自己有九顆頭就可以随便亂來是不是？”

“你那麼緊張做什麼？我們不過是普通朋友。”相柳一句話把她噎死。

小六反唇相譏：“誰擔心你了？我是怕你耽誤了我的工坊生意賺錢大計！”

相柳笑笑，沒有說話，轉頭看向桌上的飯菜。

一桌子七八樣菜式尚且熱氣騰騰，都是相柳愛吃的，他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小六不滿地敲敲桌子：“诶~哪有主人家還沒動筷，客人就先吃的？你這個普通朋友可當得不怎麼樣！”

相柳頭也不擡：“我是你的盟友，盟友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飯同吃！”

小六被他氣笑了，這無賴樣，宛如防風邶上身一般。

但相柳能跟她說笑耍無賴，說明至少是不生氣了，她内心還是暗暗欣慰不已。

吃過飯，小六把東西收了，拿出幾瓶新煉的毒藥遞給他。

“這是什麼？”相柳打開瓶子聞了聞，毒性仿佛并不怎麼烈，幾近無色無味。

“白色瓷瓶這個是無色無味的，準确說它甚至并不是毒，所以就算是靈力高強的神族也無法察覺，但是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長時間都洗不掉。”小六介紹道。“你把白色瓷瓶這個倒在水裡勻開，然後在重要物件上塗一層，等水幹了之後便完全看不出來了，但是摸過物件的人手上都會沾有這個藥。”

“紅色瓷瓶這個單獨用也是不起效的，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讓白色瓷瓶的藥起效。你把這個化在水裡，讓他們用藥水洗手，摸過重要物件的人，手上兩種藥水互相作用，便會生成劇毒，雙手變成紅色，全身靈力盡失。”

“還有這一瓶是解藥。”

相柳有些驚疑地看向她。

“上次你說過義軍軍中有眼線，我便研制了這個出來。”小六假裝漫不經心道。“你在軍中也仔細着點，我的生意還有三分之一在你身上。”

“不過你要答應我，這個藥你隻可以自己用，不能送給别人，也不能用在高辛人身上。”

相柳沉默了一瞬，點點頭，接過藥收了起來。

有了這個藥，不說能百分百把内奸都找出來，至少挖出大部分是沒有問題了。軍中有幾個人他一直覺得十分可疑，奈何始終沒有找到把柄抓到現行，這次正好回去設個陷阱試探一下。

相柳不禁又深深看了小六一眼。

這人整天嚷嚷要做普通朋友，要遠離他，可從幾年前認識到現在，她幾乎沒有一樁事不是為他考慮的。演技拙劣得一眼就能看穿，然而她百般心機，卻全用來讨好接近他了。

别人會畏懼他，會因為他的地位身份而讨好他，會因為他的實力而想要利用他，也會因為他的妖族出身在背地裡鄙夷唾棄他……

隻有她由始至終都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人來看，會開心地叫他“九頭妖怪”，會為他擔心。她小心翼翼地讨好接近，他在她眼中看見的，全是喜悅和心疼，沒有常見的畏懼和算計。

他有什麼地方值得她這樣費盡心思呢？真是個傻女人！明明知道跟他這樣的人扯上關系隻會惹來無窮的麻煩和煩惱……

也許隻做普通朋友的确是個明智的選擇，對大家都好。

相柳轉身準備出門，小六在後面叫住他。

“九頭妖怪！”

相柳聞聲回頭看去，隻見她正一臉别扭地極力壓制眼中的不舍。

“小心點，别死了！”

相柳不禁莞爾，沒再說話，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