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也笑了起來。高辛王用改名巧妙回應了她，隻要她歸來，便如春回大地，萬物同喜。
父女兩人相視而笑，一時間都心中喜悅無限。
“過兩天我叫玱玹阿念他們過來一塊吃頓飯，你也正好恢複身份，……”高辛王正說着，卻見小夭面色不豫，便停下了。
“我不想在這裡恢複身份。”
“為何？”
“我在清水鎮的時候，跟玱玹阿念他們有過一些不愉快。若是直接告訴他們我便是玟小六，縱然我不往心裡去，他們卻不一定這麼想，日後未免影響感情。我們若是關系不和，父王又要憂心，倒不如索性不讓他們知曉這一層。”
告訴玱玹知道自己暗殺多次的人其實是自己妹妹嗎？小夭并不想以此挾恩圖報或者報複他，更沒興趣再陪着他演一出哭天搶地肝腸寸斷的大戲，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高辛王頗為欣慰，點點頭：“那你打算如何？”
“你把我送回玉山吧！我在那邊恢複身份之後，你再讓玱玹去接我。從此之後，世上便再無玟小六。”
“好，待過兩日你身體大好了我找人送你去，再對外宣稱玟小六傷重不治便是。對了，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此前醫師給你檢查身體，說你靈海嚴重破損，恐難以修煉。”高辛王眉間現出一抹憂色。
“說來話長，當年我偷跑下山之後，不慎落入仇家手裡，就是當年假扮你把我拐走的那隻九尾狐狸，他被砍斷了一根尾巴，元氣大傷，說要把我煉成藥人，用來補他斷尾之痛。他廢了我的靈海，又拿各種靈藥灌給我，讓藥力靈力散入我的血肉之中，養了我整整三十年，準備把我吃掉。我在他大功告成的前夕給他下了毒，毒死他逃了出來。”
小夭神色很平靜，叙述平淡如水，高辛王卻心痛不已。
“你逃出來了為什麼不回來找父王？我曾經發散人手遍天下尋找你的下落，你應當知曉的。”
“我知道。”小夭瞧了一眼周圍遠處站着的近侍，沒往下說。
高辛王會意，揮手把人遣散，又布下禁制，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我當年在玉山思念您跟母親，就趁着您派人送東西過來時，悄悄躲在車底下，想跟着車回五神山。半路上的時候，我聽到她們談論說我并不是您的孩子，于是我就決定去找母親問個清楚。”
高辛王臉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
“我不認識路，一路四處晃蕩，聽人說母親在冀州，我便往北邊走。半路上遇到一個人族男人，他騙我說可以帶我去找母親，我便跟着他走了。他把我帶到他的莊園裡，給我好吃的，卻一直不肯帶我去找母親。我說我要走，他抓住我不放，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親我的臉，我想推開他，他不肯放開，我一急起來，失手殺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殺了他之後，我心裡也很害怕，想回去找你們，可當我出來之後，發現所有人都在找我。他們有的人打算綁我去領賞；有的人打算殺我，為他們死去的兄弟報仇；還有的是聽說我渾身上下都是寶，吃上一口就可以長命百歲……”
說到這裡小夭笑了起來，高辛王卻覺得格外難受。
“我害怕他們，就到處躲，一不小心就學會了變換容貌，可這駐顔花實在不怎麼聽使喚，換着換着，我的臉變得亂七八糟的，隻要心念一動，容貌就跟着變了。後來别人都覺得我是個怪物，我一害怕，就跑到山裡躲起來了，自己一個人過了二十年，直到遇見那隻狐狸。”
高辛王看着神色平靜的女兒，胸前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說不出話來。上一代人留下的孽債，結果卻全都讓一個懵懂孩子來承擔了；小夭的故事裡，隻有數不清的害怕與逃亡。
“那狐狸雖然沒安好心，天天逼着我喝藥，但偶爾也會教我一些事情，他給了我一面狌狌鏡，教我怎麼把容貌固定成想要的樣子，我的臉也就慢慢恢複正常了。”
小夭說着，摸出一面紋飾古樸的小鏡子。高辛王拿起鏡子，注入靈力，卻發現裡面什麼也沒有。
“現在不是你的真實容貌吧？後來你長成了什麼樣子？”
小夭笑了笑，現出真容，眉心印記如桃花綻放。
“你看，我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小夭有些遺憾道。
高辛王伸指點了點她的眉心：“我也沒有期望過你長得像我。”
“母親其實留了一封書信給我，我後來才發現的。”小夭視線低垂，沒有看高辛王。“她告訴了我很多事情……”
高辛王手一抖，狌狌鏡幾乎掉落地上。
“你跟母親并不是真正的夫妻，而我，也不是你真正的孩子。我小時候長得像您，是因為您跟母親把駐顔花封印進我的眉心裡。”
小夭一直平靜無波的聲音終于帶上了哀傷和鼻音：“如果可以選的話，我願意一百次一千次選擇做您的孩子，隻可惜我沒得選……”
高辛王伸手把她摟入自己懷裡，滿眼悲痛：“不，你可以選的，隻要你願意，你就永遠都是我高辛少昊的女兒！”
小夭靠在他懷裡，無聲地飲泣。
“如果我沒有讓蓐收去把你帶回來，你是不是準備永遠都不見父王？”高辛王的聲音也有一絲顫抖。
小夭擦了擦眼淚，站直身子，道：“這正是我要跟你說的事。”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高辛王愕然，不明所以。
“那隻狐狸的洞府裡，藏了許多秘密，我殺了他之後，在他的狐狸洞裡摸來摸去，不小心觸動了一個陣法。那個陣法據說是盤古留下的，能穿越時空，我在那裡看見了很多未來的事。”
“你在那裡看見了什麼？”高辛王覺得不可思議，有些半信半疑，以他閱曆之淵博，也沒聽說過盤古有這種陣法流傳下來。
“我看見了外爺主動退位，玱玹登基成為軒轅王，他登基沒多久之後，就發兵攻打高辛，常曦白虎二部叛變……”
高辛王神色平靜，好似并不意外。
“我還看見了您把阿念嫁給玱玹，成為他的十幾位妻子其中之一，您率領高辛臣民舉國投降，把整個高辛送給了玱玹，讓玱玹成為這大荒唯一的王，自己搬到了朝雲峰住。您對玱玹說，您一直培養的儲君其實是他。”
高辛王的臉色變了，這是他長久以來從未對人說過的内心秘密，他終于開始動搖了。
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陣法能看見未來？
“那你呢？你後來怎麼樣了？”
“玱玹殺了我最心愛的人，也殺過我的未婚夫，他一心要我做他的嫔妃之一。我罵過、打過、服毒自盡過，後來從他身邊逃走了。”
“但這些都并不是讓我回來找您的理由，真正讓我決心回來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