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府,後院偏門,沈懷昭尴尬地領着瑩珠站在沈府的馬車旁,眼睛不敢往旁邊瞟:“世子殿下,我覺得我們可以自己回去,應當也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新換了一身玄衣的祝祁安手持折扇,聞言輕輕拍了拍,搖頭正直道:“眼下沈相接任主考官的消息應當已經傳開了,保險起見,我得送你回去。”
沈懷昭倒吸一口氣,反問他:“這時候你怎麼不怕被人說閑話了,給我惹麻煩了。”
她可記得呢,這人連沒看好遠房表妹都要道歉,短短半天功夫,怎麼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要送她回家了。
沈懷昭有些警覺:“你不會又要幹什麼吧。”
“自然沒有。”祝祁安果斷反駁,他很少穿黑,一身玄衣襯得他劍眉星目,又闆着臉與沈懷昭保證,瞧着居然有些鋒銳淩厲的俊秀在。
該說不說好看的人确實穿什麼都别有風緻,沈懷昭是第一次見這樣的祝祁安,不免多看了幾眼。
“咳,”沈懷昭輕咳一聲,不忘原本的目的,“可是我這人怕麻煩,世子殿下跟在旁邊實在太過招搖,我覺得不妥。”
“沈姑娘放心,我已經考慮到了這點,”說着祝祁安從懷中掏出一張黑色面巾,自己伸手飛快地系在了臉上,系完邀功似的朝她眨了眨眼睛,“這樣就沒人能認出來了。”
沈懷昭與瑩珠一道目瞪口呆。
祝祁安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你......”沈懷昭心情複雜,看着對面一身黑的蒙面男子欲言又止,雖然這樣更可疑了,但确實應當不會有人認出祝祁安。
沒了拒絕的借口,沈懷昭哽在原地,撂下一句“世子請便”,慌不擇路地掀開簾子躲進馬車裡。
祝祁安望着沈懷昭慌亂的背影,輕笑着一把展開扇子,擋住自己勾起的嘴角。
被沈懷昭看到,她怕是又要惱了。
“走吧。”
等馬車中安靜下來,祝祁安微微點頭示意,馬車緩緩開始行駛,祝祁安右手鈎住缰繩利落翻身上馬,衣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空鳴。
祝祁安挺直腰背坐在馬上,身側就是馬車車窗,他目不斜視地守在窗外,謹慎地觀察着周圍。
馬車速度不快,祝祁安有時間慢慢打量,馬車裡始終寂靜無聲,但他知道馬車裡坐着的是沈懷昭,他正在守着她,心裡也就無端有了幾分甯靜。
沈懷昭坐在窗邊,放空着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從踏上馬車起就沒有再說過話,似乎在思索着什麼,瑩珠不敢打擾她,在一旁默默沏茶。
茶沏好了,瑩珠輕聲喚她:“姑娘,要不要用些茶。”
沈懷昭用完正餐後總是要飲一盅茶,碧螺春、西湖龍井或是安縣白茶,什麼都可以,隻要是個能解膩的綠茶就行。
“差點忘了。”沈懷昭正在想今日太子妃提到的詩會,一時有些入神,被瑩珠提醒才想起來喝茶。
從瑩珠手上接過茶,沈懷昭将茶捧在手心中,并不着急喝,眉間依舊沉郁.
瑩珠打量過去,恍惚間好像這兩年的姑娘又回來了,自從兩年前春朝花宴後,沈懷昭一個人呆着的時候就總是這副憂思過重的模樣,好像心裡沉甸甸地裝滿了事情。
瑩珠收拾茶具的手不自覺顫了一下。
“姑娘,可是有什麼事情?”
瑩珠輕聲問道,聲音壓的低低的,生怕驚擾了她一般。
他們在花園小屋中談的事情是絕密,瑩珠按理來說并不知道,但她對沈懷昭實在太過熟悉,一見她表情就知道肯定是遇到了什麼壞事兒。
旁人不知道,但瑩珠很清楚,沈懷昭是個凡事都會往最壞方向想的性子,可能是從小沒怎麼接觸過人的關系,她總認為人心不可信。
這兩年,鮮花着錦,烈火烹油,她常常覺得不安。
“沒什麼,”沈懷昭晃晃腦袋,露出瑩珠熟悉的明媚微笑,“我就是忽然想起來過幾天有個詩會要參加,賓客大多是春闱學子,這次我自己去,你不要跟着。”
瑩珠聞言驚訝,口中疑惑險些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又想起車外還跟着人,連忙壓低聲音:“姑娘,詩會裡人員複雜,有些從前應當也是見過的,你孤身去,要是認不出人可怎麼辦。”
沈懷昭如何不知道,但這次詩會與平日裡不同,她估計沒時間應酬,也就不必擔心認不出人。
這話不能告訴瑩珠,她對詩會中的危機一無所知,沈懷昭笑了笑,忽然想起還有一個人也要去詩會,剛好可以用作借口。
沈懷昭坐到瑩珠旁邊,拉着她的手柔聲道:“世子殿下也會一道去,有他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可是!”
瑩珠神情急切,還想說什麼,話才說一半窗外便傳來一道聲音,悠悠的,似乎含着笑:“瑩珠姑娘放心,在下自當竭力護沈姑娘周全。”
沈懷昭和瑩珠連忙對視一眼,雙雙噤聲。
環視一圈馬車,沈懷昭這才意識到瑩珠坐的位置恰好靠窗,她坐過去找瑩珠說話,聲音可不就透過窗子飄了出去。
還被正主逮個正着。
沈懷昭有些背後說人小話的尴尬,仿佛屁股下藏了,釘子坐立不安地挪來挪去。
晾着人本不禮貌,但她不知為何自宴會後就有些不敢面對祝祁安,索性閉上眼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當個無知無覺的縮頭王八。
瑩珠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提醒沈懷昭換個地方,别坐再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