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彥同沉瑾定下婚期的第三日,傳來了安陽侯世子沒了的消息。
京都衆說紛纭,什麼樣的說法都有,有人說陛下本來就不待見安陽侯府,還派世子去治理瘟疫,世子那麼個病弱的身子,就這麼感染瘟疫沒了好似也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隻是可憐侯爺一大把年紀,又失去了獨子,聽說侯爺在青州也病倒了。
本來門庭若市的安陽侯府門前頓時蕭條了下來,門口已經挂起了白燈籠。
沉珂知道甯嘉澤身子虛弱,這是他娘胎裡帶下來的病症,隻能一直好好調養着,她也曾經為甯嘉澤診過脈,隻是她還是不能接受一個好端端的人就這麼沒了的現實。
沉瑾這幾日常常過來,沉珂一開始誰都不見,隻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出來,讓沉瑾吃了幾回閉門羹。
然而今日的情況并不一樣,今日她勢必要見到沉珂。
芸兒攔不住大小姐,湘兒直接把芸兒推搡在了地上,給沉瑾開了門。
沉珂蜷縮在床榻之下,雙眼空洞地望着沉瑾,芸兒踉跄着也趕了過來,十分愧疚道:“小姐,奴婢攔不住大小姐……”
“你下去吧,芸兒。”
沉瑾環視了屋裡一圈,喊人打開了窗戶:“你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麼樣子,難不成你要一輩子待在裡面不出去不成?”
沉珂身上提不起力氣,也不想回答,自顧自把視線移向了别處。
“不要再擺出你那副世子妃的架子了,”沉珂掏出袖子捂住了鼻子坐下,端着茶盞,輕擡下巴,帶着幾分輕蔑的笑容,語氣中充滿了嘲諷。
“向來也真是可笑,前兩日回家時,你還是一副眼高于頂的樣子,甚至敢同惠妃娘娘叫闆,如今卻是風水輪流轉,大不相同了。”
滿身的寒意席卷,沉珂如墜冰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與沉瑾自幼一同長大,雖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是真正的手足。長姐竟然一直都是這麼看她的嗎?
“長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有話不妨直說。”沉珂從床榻上走下來。
她一頭沒梳的秀發柔順地披在肩上,眼底下瞧着雖是一片青色,顯得人愈發清瘦可憐,沉瑾看着有些不是滋味,周池彥就喜歡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沉瑾沒料到沉珂是這般倔強,轉眼間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把柔弱全部都收斂起來。沉瑾本來就隻打算逞幾句口頭威風,并沒有真的想着把關系弄僵,畢竟她此次前來,确實是需要沉珂幫她一個忙
沒收獲意料之中沉珂的反應,沉瑾有些慌亂,但還是強撐着繼續道:“你這般灑脫,你姨娘的命是不是不想要了?”
沉瑾想得很清楚,如今沉珂沒了夫家的靠山,倒還有軟肋捏在她手上,她何必怕她?
沉珂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人狠狠地戳中了肺管子。她怎麼也沒想到,長姐心中竟藏着這般深的怨念,還拿洛姨娘的性命來威脅她?
“我姨娘中毒,是你害的?”沉珂雙手握拳,追問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隻是告訴你,如今沒有人護着你了,你隻要乖乖聽話就是。”
沉珂冷笑一聲:“長姐就是這般要挾我的?”
“要挾又如何,你隻需要知道,若你不順從我的意思,你姨娘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沉珂:“若我說我不呢,你當如何?”
沒再用阿姐,長姐來稱呼她,沉珂隻覺得這血緣關系寡淡似水,說什麼姐妹,比外頭的豺狼虎豹都要更吓人。
“好,很好,沉珂你有了本事,竟敢忤逆我。你真當你背靠安陽侯府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沉瑾的聲音裡全是冷意,“你可知安陽侯中了毒,這幾日大概就會毒發身亡,沒有兵權,你以為就憑侯府這麼一個空架子,能護得住你以後得榮華富貴?”
沉珂震驚地盯着沉瑾,不免揣測她這話的真實性。安陽侯中毒?什麼時候的事情?不是說是生病嗎?
沉瑾瞧見她這副模樣,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我到底是姐妹一場,别怪我沒有給過你機會,若是你此刻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大發慈悲能給你指一條活路。”
明明面若桃花,心卻如蛇蠍,笑裡藏刀,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沉珂盯着沉瑾,一滴冷汗自額角滴落下來。
下午的陽光熾熱而刺眼,光線自窗台折射過來,照進沉珂的眼睛裡,讓她忍不住眯了眯眼。她問道:“我怎知姐姐是不是在哄騙我?”
沉珂又換了副口吻,做出惶恐仿佛很害怕的模樣,這副樣子她從前經常演繹,如今倒也算得上是得心應手。
沉瑾冷哼一聲,慢慢幽幽回答道:“是不是騙局,你等你公公和你夫君的屍身一起回來就知道了。如今朝廷上誰不知道,京都現在是許相的天下,偏偏你那一對蠢夫君要去和丞相府作對,又能有什麼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