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青兒走到湖邊時，她愣住了。

地上隻剩下孤零零一把油紙傘以及方才娘子身上披着的狐裘……

她家娘子呢？

不遠處有人在喊，大叫着：“救命啊！快來人啊，有人掉水裡了，快來救人啊！”

幾個小孩跑到青兒跟前，氣喘籲籲道，“我們的玩伴掉水裡了……”

這時候沉珂已經跳進了冰冷的湖水裡，朝着那掉入水裡的小孩遊過去，她幼時也曾不小心掉入水裡，後來費了好些功夫學會了凫水，也算習得水性。

然而她低估了這孩子撲騰的力度，他一雙手緊緊拉着沉珂，沉珂嗆了好幾口水，刺骨的寒冷穿透她的全身，耽擱了一會兒，她漸漸有些力不從心起來。

岸邊的青兒看着娘子的腦袋在水裡浮浮沉沉，隻道一聲不好，可是她也不會水性，隻能大聲呼喊，試圖喊來人幫忙。

嘴裡不斷嗆進來更多的湖水，沉珂嘗到了苦澀的味道，那滋味充斥着口腔，讓她幾欲窒息。

青兒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她的求救又引來一些人注意，終于看到有人準備救人。

那人看着隐約有些面熟，青兒想起來他就是隔壁新搬來的主人，印象裡她好像見過他兩次，一次是他站在家門口的烤栗子攤前，給了攤販好大一筆銀子；一次是初雪那日，她看見他盯着自家娘子目不轉睛。

那樣出衆的樣貌，讓人忽視都難，青兒曾經也才想過這位郎君是不是對娘子有意，可後來也從未見她接近過娘子，看着又不太像。

青兒現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隻能祈求這位公子能夠平安把娘子救上來才好。

沉珂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了，眼前的世界也混沌一片，逐漸同她幼時落水的記憶重疊起來。她猶記得當時有位好心人抓住了她的手，小小一隻手力氣卻很大，至于那人的臉，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這次她應當沒有這麼好運了，沉珂慢慢地阖上了眼睛，感覺越來越沉重的身體逐漸往湖底沉下去。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一抹模糊的身影仿佛從那遙遠的光亮處閃現。沉珂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微微睜開雙眼，艱難地分開被湖水浸濕的睫毛，努力想要看清那身影。

甯嘉澤奮力地朝沉珂遊過來，一雙手迅速從背後穿過她的腋下，緊緊地抱住了她。

沉珂認出了那雙眼睛，他對她張了張唇，沉珂看不出他想對她說些什麼，隻覺得裡面藏着一場風暴，她對上那雙眼睛就覺得他要将她吞沒一般

太可怕了，臨死之前還要見到他。這可真是個噩夢……

沉珂剛認出他，她就想去摸臉，可臉上的帕子早就飄走了，都不知道被水卷到哪裡去了。

這下是真完了，沉珂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下去。

甯嘉澤凝視着那張血色全失的臉，下一瞬，他在水中低下頭來，将自己的雙唇精準地覆上了她的唇上。

他撬開沉珂緊閉的牙關，将口中的氣息渡入她的口中。

……

屋裡的炭火燒得噼啪作響，炸裂出無數火花。

沉珂睜開模糊的眼睛，又動了動手指，這是夢嗎？她居然還活着。

床邊伏着一個女子，低低地抽泣個不停，沉珂試探着喊了聲：“芸兒？”

沉珂想她應該是沒命了，不然怎麼會看見芸兒呢？就是她可憐的芸兒，花一般的年紀，怎麼就來地府陪她了。

她的喉嚨像是被火灼燒過一般，擠出來的聲音也是微弱得幾乎聽不見，還帶着一絲虛弱的顫抖。

青兒猛地擡起頭來，大喜過望：“娘子你醒了？”

沉珂微微點了點頭，她隻記得她救人卻被拖着上不去，她問道：“那孩子呢？”

“那小孩也是命大，被好心人救上來了。”

“哦，”沉珂低低應了一聲，想問，那她呢？又是怎麼上來的。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臉以及一些零碎的記憶，沉珂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那裡已經腫了。

原來不是夢。

沉珂張了張唇，忍着喉嚨的劇痛，又問道：“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