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湯青念着電視屏幕上的題詞,半響起身道:“就結束了?一般嘛。”
王英翕整期節目都在跟她解說,講前情,自己也是看得三心二意,“應該是老太太心裡介懷娟兒跟老爺爺吧,我感覺哈。馬上下期預告了!”她扭頭警告道。
廣告過後,終于在預告裡看到了陳治宇。他穿着明豔撞色的毛衣,簡短作了個自我介紹,穿插在大篇幅的故事預告中,或聆聽或點頭的出現了幾個鏡頭。
初秋的十一月,風又輕雲也暖,以至于昨晚鏖戰購物節大展身手勢必薅盡資本家羊毛,奈何一早還得爬起來替資本家賣命的無産階級,在工位上被暖陽烘得昏昏欲睡。
成江早間的茶水室已經輪過了兩批人,沒吃早餐又睡意朦胧的王英翕急需一杯拿鐵續命,但該死的都第三批進去了咖啡機前還排着杯子。“離譜啊,我還搶救得過來嗎?”她仰天長歎一口,頭靠到喻千星肩上。
喻千星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寬慰道:“你放心去吧,咱公司有錢,能賠。”
“這期的《愛别離》看了沒?男主角簡直就是我的夢中情人啊!”财務部的會計姐姐是個四十多歲離異未育的都市麗人,正拉着法務部的姐妹釋放荷爾蒙。
“姐姐,人家已婚又愛老婆,想什麼呢你!不過陳治宇真的好可愛啊,乖乖的坐在那兒,但是講起話來又很穩重。”法務部的姐姐是個單身媽媽,能回應姐妹的隻有泛濫的母愛。
财務姐姐:“那可是小陳總,前年股東會我見到他,臉龐倒是青澀但已經有很明顯的氣場了,那時他才二十二。”
“你們在說陳總?”梁晨不知道從哪一伸手插進了話音,“說啥說啥?《愛别離》嗎?”
“不是,你們都看了啊?”喻千星訝異開口,加入群聊,“我隻看了熱搜話題,這不會是什麼公司指名要求觀看的吧!”
“看完還得寫八百字觀後感是吧,”梁晨拍了她一腦門,“咋想的!上期播的源誠創始人的故事,他們家品牌策劃不是我們組的業務嘛,我就去看了,結尾又看到咱陳總,閑來沒事我就看了呗。”
喻千星沒好氣的剜了他一眼,嫌不解氣似的又奪走他手中的士力架,塞給王英翕。王英翕舔舐着嘴唇,眼神裡散發出饕餮的欲望,待看清包裝袋上高得爆炸的熱量後,燙手山芋般又丢回給梁晨。
“源誠?《愛别離》的冠名商源誠?上回講養豬的那兩位老人家是源誠創始人?”王英翕盯着梁晨問。
他撕開士力架包裝,一口咬掉半截,邊咀嚼邊說:“嗯......對啊,源誠前身就是搞養殖場的嘛。”
“啊,”原來是這樣,王英翕又問:“那這期的秋小姐是什麼人呢?”
梁晨吃掉剩下半截,鼓着半邊腮幫子,實誠地擺了擺頭。會計姐姐品着紅茶,聳了聳肩,說:“還沒有聽說,但是從故事背景和男主角品性來看,秋小姐或許是個有成就的人物,所以才沒露臉吧。”
法務姐姐點點頭:“要麼是圈裡人,要麼是體制内的人。”
“什麼呀,”喻千星實在忍不住了,“給我講好奇了,這期到底講的什麼?”
四人四張嘴,勾勒又填補,徐徐鋪開故事畫卷。
古城中心,雲水河邊,有名的老字号餐館豆腐南國,家裡有個出了名的渾小子,述哥。此人高考之後一意孤行當兵去了,他老爹私心想着讓部隊把這小子懶性好好斂斂,不料一去就是三年。
他老爹是老爺子最鐘意的接班人,老爹沒有過早幹涉子女人生,也沒來得及培養他們接手家業。可在述哥将要面臨退伍分配時,噩耗先一步傳來,老爺子不行了。一時間不知道從哪兒湧出四面八方的親友,張牙舞爪地想要攥取将死之人帶不走的财富。他爹一夫當關,短短數月,就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命運就此偏離軌線,推嚷述哥急劇成長。
述哥有個大哥,是個死腦筋,隻會做菜,也确實是個大廚的命。述哥還有個妹妹,在讀小學,能指望她做什麼呢。于是隻有述哥,守在床頭聽他老爹傳授學識,他恨不得快一點,再快一點把老爹肩上的大梁扛過來,他去請教老管家,去拜訪經理跟廚師......
可老爹還是走了,老爹臨走跟他說了最後一句話:“不要強求。”
年輕的繼承人如屢薄冰,穩穩當當地接過豆腐南國,雖說比不上老爹經手時那麼輝煌,卻是老爹在他這個年紀時都達不到的高度。這樣的一年,虛鍍強實若定,實則再經不住一擊的他,遇到了秋小姐。
在雲水河邊的烏篷船上,她仰卧在船尾,面上覆着本翻開的書,起先還在揮手驅散飛蟲,後來就真是睡着了,手搭到船邊上,脖頸擺動間書本“啪”一聲落入水面。是一張生得有些寡淡的面容,不如垂柳清秀,不如水波靈動,不做表情時,真是過眼煙雲一般。可她僅僅隻是恰到好處的擡眉一驚,又真是足夠讓他動魄的一面。
她轉瞬就撐着船艄,探出上半身,伸手去夠浮在水上的書本。船身翹起駭人的弧度,旋即又被一股力壓了回來,緊跟着一聲“撲通”的落水聲,她在劇烈搖晃的烏篷船上逐漸看清一張濕漉漉的臉龐。
她說:“你是豆腐南國家的小兒子,我曉得你。”
因着街坊都傳他是古城中心這一輩裡最俊的小子,于是她認出了他。而他看着她,突然有點兒委屈,在心裡默默的回答她:現在已經不是了。
他們就此相識。秋小姐是帝都師範大學的畢業生,按師範生“從哪兒來就回到那兒去”的原則,她被分配回家鄉所在地的初中做教師。她讀過書行過路閱過人無數,當她看到四面受敵猶如困獸的述哥之後,她說:“我幫你好不好?”
秋小姐周身馥郁着一種教書育人的氣質,說出的話總能讓人信服,幾次三番救他于困局之中。述哥以下位者的姿态撥開煙雲,再瞧那張寡淡的面容,終于找到了更準确的形容,那是種靜似水的深沉,又是種淡如山的朦胧。不知怎的,他想起老爹的遺言,不要強求。
秋小姐有一個遠在帝都的戀人,她提起他時眼眸總是忽閃瑩亮。可述哥卻在更深夜靜的雲水河邊,看到那雙眼聚着珠淚參着傷痛。原來是那個人攀上高枝舍棄了她。他驚心動魄又手足無措,他一片赤忱又小心翼翼,他說:“你跟着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