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視上看到的,”她稍一停頓,“我想試試那個奶黃糕,老闆說涼了就不好吃了!”
陳治宇折了下油紙的包裝,盡可能不會髒手,才遞給她,“那是舊時留下來的結婚習俗了,把烏篷船當作娶親的交通工具,在水上迎親。可惜如今幾乎見不到了。”
“電視上播的好像确實不是這個年代呢。但我知道你爸爸媽媽也在烏篷船上相識的,感覺烏篷船更像是江南浪漫的代名詞!”
陳治宇揚起眉梢,“我們這樣行于水上,也浪漫?”
“不止浪漫,”王英翕小聲說:“簡直像在做夢。”
“什麼?”陳治宇湊近她。
王英翕舉起奶黃糕遞到他嘴邊,“我說這個奶黃的比豆沙的好吃,你嘗一小口。”
陳治宇低下頭,眼睛卻看着她,聽話地咬下一口,又心滿意足地靠了回去。洋洋灑灑的日光傾斜而入,透過他的左耳照着半邊臉頰。王英翕強壓下心神蕩漾的情意,一邊小口咬着奶黃糕一邊偷偷觑他,倏地就想起了早晨打聽來的事兒。
她斟酌了一下措辭,說:“是因為以前被無腦粉絲追到酒店,之後遇到替你解圍的我才會挂念在心嗎?”
陳治宇拿帽子的手一緊,歪頭看着她,“遠哥跟你說了?”
王英翕點頭。昨晚周弘遠在車上被打斷的半句話,她百般好奇,心中更是有着某種說不出的牽引勁兒,于是今早在貴賓休息室吃早點的時候,她偷偷問了。一場惡意事件、周弘遠口中的趣事兒一件。
那是《苑中情》剛開始拍攝時的某一天,陳治宇下了個早班,回到位于影視基地附近的酒店休息。夏季炎熱,江南多降雨,他在晚間被一聲驚雷吵醒,磅礴大雨拍打着窗台,一片嘈雜聲中他選擇起床背台詞。
那時周弘遠跟劇組的兄弟在美食街吃飯,外室的電視裡還播放着他調開的電影頻道。陳治宇整理好狀态往沙發一坐,略一擡眼,發現電影頻道特别應景的放了部被譽為恐怖大師的一線導演執導的驚悚片。
該片在世界範圍備受好評,其出色的恐怖元素、貼合的配樂、細緻的場面調度,他還在《電影藝術賞析》這門公開課上學習過。但他本人對這類作品并不感冒,也就一直沒有搜來看過。這下倒是偶然撞上了,于是他放下台本,認真看起電影來。
雨打窗台的緊促聲、令人歎服的配樂聲将氣氛逐漸烘托得恐怖起來。電影情節播到第一個小高潮,陳治宇打開了外室所有照明;電影情節播到第二個小高潮,陳治宇屈腿踩上沙發抱緊了抱枕;電影情節播到第三個小高潮,嗒一聲全屋昏暗下來,應急滴一聲亮起綠光,停電了。
陳治宇一動不動,難以平複的心境仍敲打着他的神經。這時,門鈴響了。
“你好陳先生。”門外女音輕喚着。陳治宇心想大約是工作人員來說明停電原因,遂毫無防備的開了門。結果門一拉開,他定睛的瞬間就倒吸了口涼氣。
昏黑的過道背景裡,指示燈泛着綠幽幽的光。女生穿着與剛才影片主角相差無幾的紅白色娃娃裙,黑發長披的站在他面前,沖他森森一笑,柔聲說:“治宇我是你的粉絲,就住你樓下的房間,終于等到這個時機來找你了,我能跟你要個簽名嗎?”
當時他勉強跻身三線演員行列,粉色量既不龐大也不狂熱,哪兒遇到過這種堵上門的。陳治宇咬着牙關,沒有任何動作。
女生也不罷休,繼而又說:“或者我能跟你合個影嗎?就在門前,我不進你房間,反正樓上樓下格局都一樣呵呵。”
她呲牙笑起來。閃電适時的劈下白光一道,瞬間穿透長廊,陳治宇被她矯正牙齒的鋼絲牙套這麼一晃,森冷感從背脊直竄頭頂。
轟隆!雷聲緊跟着炸開,女生在驚吓中朝他靠近,陳治宇面色一沉,當機立斷甩上房門,長腿一邁沖了出去。酒店距離美食街三公裡,要不是這暴雨電閃又雷鳴,陳治宇真能一口氣狂奔三公裡。最後他在酒店對面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裡生生坐了兩小時,等到有一行人作伴才回去。
烏篷船搖曳行駛,悠然劃開水面。王英翕說:“我一直很困惑,為什麼你會在千萬人中看上我,但遠哥跟我說了這事兒,之後你又遇上那樣的我,我想你會不會......”
陳治宇握住她的手,隐在暗裡的眉目撥雲散霧,他沒由她說下去,而是自顧直白地說:“你知道人與人之間的相逢,都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那或許構成了我看向你的目光,但絕不是我鐘情于你的關鍵。是因為是你,我才走向你,逐漸走近你,才會屬意你。”
這幾乎止住了她所有胡亂的猜想,還意外收獲了一段句句入心的表白。王英翕嘴唇嗫嚅着,好似有千言萬語,到最後卻是凝咽無語。
陳治宇摩挲着她的手背,然後輕輕撫上她的臉龐,“真心換真心,你會明白的。”
“我明白!”王英翕點了點頭,又不确定地說:“...可是你明白我的心意嗎?”
陳治宇唇邊浮起微笑的弧度,“再顯而易見不過了。”
王英翕一撇嘴,羞得躲開他的掌心。烏篷船靠岸停泊,船夫熱情地招呼兩人下船,陳治宇上了岸又轉過身來接她的手,“這個點了,你要不要去吃午飯?”
“下館子呐?”船夫熱心地說:“後排那家豆腐南國是我們古鎮最受歡迎的老字号飯館,兩位可以去看看。”
陳治宇護着他的人上岸,跟船夫道過謝,便撐開長柄傘領着人走了。
王英翕勾着他的胳膊,小聲說:“你們家館子可真出名啊,但你不吃東西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
“沒關系,少點一些,嘗個新鮮,晚上再讓你葉老師帶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