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瀑布的盡頭,是一處山水都呈現墨色的地方。魚寒生看着周遭的景緻,仿佛處在水墨山水畫中。偏九瀛着白,她着黑,更仿佛就是畫中之人一樣。
少時,魚寒生一直呆在寺廟裡,後來,也不過是去過魔界,便不能認出這個地方。但九瀛見多識廣,卻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地方,是黃泉。”
黃泉二字,雖沒見過,但卻也聽過,魚寒生不禁訝異:“黃泉?難不成魔界底下的空間竟通向黃泉不成?”
“可黃泉,為什麼是這樣的?”
九瀛道:“八百年前,魔族聖女降世不久之後,黃泉一夕之間盡數凋零。這也是她為什麼被三界稱作女魔頭的原因之一。”
她?
魚寒生覺得九瀛的措辭奇怪極了。
不過,顯然九瀛已經預定了這面幡旗。她大概率也是搶不過九瀛的,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太上心,便跟妺坦聊起剛才見到的先祖巨目。
妺坦:“先祖巨目是巨人一脈的始祖,阿牛便屬于這一脈。”
魚寒生:“難怪巨目和餘殺會有些相像。”
妺坦繼續道:“巨人一脈極難傳承,同一個時間段内,隻會存在一位巨人。而先祖巨目,是巨人一脈中問鼎巅峰的至強者,後來再沒有哪一位巨人能越得過他。便是在當初那個強者如林的時代,諸神之光如日中天般耀眼,先祖巨目卻憑一己之力打破創世以來神族必然強于妖魔兩族的隐性規則,成為三界中最奪目的新星。”
“不過百年,先祖巨目戰遍諸神,所向披靡。獨孤求敗之際,決定挑戰神域中擁有絕對力量的王,兩人相約黃泉一戰。那場曠日之戰,一直到神族闖下彌天大禍之前,都為人所津津樂道。”
兩位至強者的決戰,實在叫人遙想,魚寒生問道:“結果呢?誰赢了?”
“魔族的先祖赢了。”妺坦歎道:“很振奮人心吧寒生,先祖巨目創下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光輝戰績。可他的心,卻也在一次次勝利中迷失了。”
“既然已經成為了三界最強的人,先祖巨目的下一步計劃是挑戰天地。隻因神族從不向任何人低頭,卻唯在祭祀時,跪地謝天。他便以為,天地所代表的那股力量,才是三界中最絕對的權威。”
魚寒生:“後來呢?”
妺坦:“後來,先祖巨目在從大先知的住處離開後,躍向了遙遠的天際,去往了比神殿更高的地方。沒有人知道那一天他和大先知說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但顯而易見,他失敗了。從此,先祖巨目不知所蹤。”
魚寒生看着并不十分寬闊,卻綿延萬裡看不到盡頭的黃泉:“沒想到,那個向天際而去的巨目,最終卻落在了魔界的地底。”
回憶起剛才看到的一切,曾經叱咤風雲的英豪 ,落于如此不能自控的境地,妺坦心中的震撼亦無以複加,“後來,有人猜測,正是巨目挑戰天地的這個狂想,給神族指引了方向。”
魚寒生長歎:“結果,無論是巨目還是神族,都在這種挑戰下将自己葬送了。”
“可是,”魚寒生轉而道:“大先知所留之物,與緣網有關,卻為何會落在巨目的葬身之地?”
“寒生,”妺坦輕輕歎氣,“我忽然感受到宿命的脈絡了。”
魚寒生沉默了,她作為一個活了不過二十幾年的人,的确沒有太多的事可叫她聯想到宿命一說。但她雖然沒有共鳴,卻能感知到妺坦的猶疑。妺坦在想,她與海無涯之間,是不是也受制于不可更改的宿命,而對于是否可以蘇醒,她也有些懷疑了。
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魚寒生并沒有足夠的閱曆支撐她找到妺坦與海無涯之間的解決之法。而那些無關痛癢的寬慰,她也無意多說。畢竟,她與妺坦之間,早已不停在言語之間了。
她将視線重新投注到當前,九瀛先她兩步走在前面。黃泉甯靜非常,卻有了水流的聲音,但除此之外,卻又什麼也沒有。這也意味着,沒有什麼能提醒九瀛第二面幡旗的位置。
魚寒生有心逗他:“不知九瀛仙尊可發現了什麼不曾?”
九瀛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腳步:“不曾。”
魚寒生三兩步跟上他,兩人并肩,黑色的黃泉水緩緩地流淌過腳邊:“還不知你此前是如何找到瀑布的位置的。”
九瀛指尖微動,沒告訴魚寒生自己的指骨可以記錄下一個人的氣息,“下落之地,恰好就在那附近。”
聞言,魚寒生默默點了點頭,理解成是陰差陽錯,“你說你會護我周全,可如果此行沒什麼危險呢?那豈不是被你白占去便宜了?”
九瀛偏頭,定定看了她兩眼,唇角扯出略有幾分生硬的弧度:“自然不敢叫魔界的聖女吃虧。若此行沒有危險,想必也是托了聖女的福,既如此,我便可滿足聖女一個要求。”
看他要笑不笑的樣子,魚寒生莫名從他的話中聽出幾分揶揄的味道。但同時,她又覺得九瀛實在太自信了些,甚至自信得有些狂妄了:“你确定?”
他到底知不知道,以仙門領頭人之尊,輕易地答應别人的請求,可能會招緻多麼嚴重的後果?尤其是,他許諾的對象,是外界傳言的女魔頭,還是一個對他有所圖謀的人。
九瀛沒有回避她的目光,肯定地嗯了一聲。
魚寒生沒有道理拒絕,趁熱打鐵道:“我的要求很簡單,我且問你,你座下有幾個弟子?”
“尚無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