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朗氣清,浮雲萬裡。
栖山南山門,身着淡紫色衣袍的年輕女子恭候已久。
“非我門中人,不能入此山。在這裡等是沒用的,姑娘若沒什麼事的話,還請回去。”栖山幾位守門弟子收到南山門外有人徘徊許久的信号,特意來此發出警告。
聞言,魚寒生收回自己四處賞景的視線,轉過身去,看向幾位守在入口處的栖山弟子:“我要找貴派的九瀛仙尊,還請你們叫他出來見我。”
竟敢叫堂堂仙尊下山來見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
弟子們面面相觑,幾時見過這樣狂妄的人,更别說九瀛仙尊在他們心中一直是隻能仰望不可诋毀的存在,登時就有人氣笑了:“我沒聽錯吧?讓我們仙尊下山來見你?”
“如果他還記得自己的承諾的話,”魚寒生對他們的反應并不在意,隻将相思木枝遠遠抛過去,“這是信物。”
弟子接過信物一瞧:“這…竟是長思木。”
幾人竊竊私語起來:
“是長思木又有何?普天之下的長思木又不是隻有觀清殿前那一棵。”
“話雖如此,我可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敢騙仙尊,咱們還是快些上報為妙!”
這話赢得了其他人的一緻認同,有兩名弟子拿着長思木上山去,而那些仍守在山門前的弟子,看向魚寒生的目光裡便帶上幾分探究與客氣。
魚寒生耐性十足,再度打量起這座仙山。
說“座”還是籠統了,确切來說,應該是群山。
栖山作為三界的第一仙門,開宗立派之處自然非同凡響。先不說栖山所處之地乃是靈氣極為濃郁的地方,便單說風景,也是郁郁蔥蔥、山明水秀。
于這林木環抱之地,擡頭看時天變得很小,入耳除去潺潺流水之音,便隻有風與鳥的奏樂。白菊長在低矮的山腳與山壁上,平添清幽之意。藤蔓以其千奇百怪之态,蜿蜒盤旋,展露着深山的神秘。
而那山門,镌刻着栖山二字,不過隻占據了一條夠三人并排而行過道的大小。在漫長的歲月中,山門的石塊留下時光的印記,染上暗綠的青苔,更引人想入其中一探洞天。
不久後,下山的石階走道迎來它的稀客。
瞬間,所以人的視線都投注到那抹白色身影上。
九瀛作為栖山的仙尊,平日禦劍也好駕鶴也罷,除了拜入栖山時走過這條路,已經很久沒來過南山門了。
眼下,他手裡握着那根長思木枝,也就知道那山下怡然而立看向自己的女子便是自己未來的徒弟。
魚寒生拱手淺笑道:“弟子魚寒生。”
那與魔界聖女相似的眉眼首先吸引了九瀛的視線。他細細打量了一番,發覺不同的地方在于,魔族聖女獨守一片沉靜,底色卻是執拗倔強。而眼前的魚寒生,卻有一種同世事周旋、與自己掙紮、在痛苦中領悟後所獲得的更溫和的笃定。
這種溫和的笃定,看似平淡,實則代表着某種醞釀,具有比沉靜更難以瓦解撬動的力量。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魚寒生撩開衣袍,正要下跪行拜師禮,卻感到雙腿被一股力量輕輕托起。
“無需多禮。”
魚寒生仰着頭,看着日光中、山影裡、小道上的白衣仙尊,一雙眉眼淡得像天邊的一抹薄雲,不動神色、不辨喜怒。
她邁步而上,走到九瀛下一級台階的地方,可以說是刻意為之,道:“師尊,我餓了。”
還從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九瀛意外:“既已是結丹之境,竟還未曾辟谷麼?”
“為何要辟谷?欲望既無法徹底消滅,何不給它一個出口?”魚寒生看着九瀛的若有所思的神色,就知道他被自己說動了,于是明知故問,輕聲問道:“師尊,我說得可有道理?”
九瀛極低地嗯了一聲,卻仍堅持不失偏頗:“尚可,有待商榷。”
聞言,魚寒生笑了。
兩人一前一後往上走,一開始,魚寒生始終落後一個台階,到後來,便與九瀛并肩而行了。
守門的弟子看着那一白一紫兩道順着山道蜿蜒而行的身影,日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打到二人身上,影影綽綽,越發失了真切。不久之後,消失在轉角之處。
沒想到會有弟子可以跟他們心中的高山并肩,幾人面露憧憬,不失豔羨道:
“原來她就是仙尊的首徒,的确渾身都冒着修仙之人都難得的清氣啊。”
清氣之說乃是當初九瀛成名三界時提出的說法,他認為,修仙不過去濁取清,先天之氣越是清澈的人,于修仙一途的天賦就越是高。如今,這樣的說法也得到了大部分修仙之人的認可。
“你們聽到沒?!金丹之境哎!這麼年輕的金丹之境!話說三年前進來的那一批現在最高境界也不過是元嬰初期吧?難怪三年前宗主叫仙尊收徒,仙尊說時機未到,原來是在等她啊。”
“看來,栖山二百九十輩弟子的排名要有大變動咯!”
同一時間,一個姑娘拿着仙尊殿前的長思木來找仙尊還要仙尊親自下山去接的消息不胫而走,幾乎已經傳遍整個栖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