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寒生輕咳了聲:“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九瀛一雙黑眸定定望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說:難道你不知道?
魚寒生被他看得不自在極了,又喝了半杯水:“差點忘了,你叫與影。”
九瀛眼中劃過一抹冷笑,“影愛姑娘記性不錯。”
語氣不像誇贊。
“......”魚寒生心虛地摸了下鼻尖,“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恕在下冒犯。與影公子可以喚我信遇仙,也不必擔心我目的不純。其實我是受海念所托,才來救你。”
“海念?”九瀛皺起眉,面上劃過深思之色。
魚寒生點頭,并不多作解釋。
兩人一時無話,魚寒生便起身拉響房鈴,喚來蚊小二為九瀛備好熱水,再将隐息水倒下,囑咐道:“你先泡上半個時辰,我出去辦點事。”
九瀛垂下眸子,魚寒生隔着桶中熱霧,看到他眼上幽藍蝴蝶,在墨發與白衣間,绮麗的不可思議。
那記憶中高坐主峰殿上、孑然獨立于栖山南山門石階的身影,似乎被拉進了不可言說之地,沾染上了俗欲的泥濘。
魚寒生覺得不順眼極了:“你那眼上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九瀛擡手,輕撫上左眼,“影蝶在我身上種下幻蝶,每隔三日,幻蝶發作之時,我會陷入夢魇之中,迷失心智。随着夢魇次數增多,除非與幻蝶主人....否則神識将被幻蝶吞噬。”
吞噬神識,變成空有軀殼的提線木偶,也就與死亡無異了。
那九瀛并未言明之意,魚寒生卻猜到幾分,當下面露嫌惡:“還真是無恥!”
既能在九瀛身上種下這樣的東西,想來自九瀛被她抓去的這段時間裡,少不了被她占些便宜去。畢竟是對她有傳道受業之恩的師尊,竟然受此侮辱。想到這,心中更是氣憤。差點将面前浴桶砸爛,顧及到隐息水得來不易,生生忍下,面色卻已然鐵青:“你可知道如何将幻蝶從你身上除去?”
九瀛看她腮骨處鼓起,似乎是咬牙切齒,又加上額上青筋微突,眸欲噴火,顯然憤怒至極。他不禁一哂,溫聲道,帶着些寬慰的意思:“待我靈力恢複,要解種蝶之術并非難事。”
想起聶遠風說九瀛修行時靈力走岔,她便又問:“你的靈力要如何恢複?又要多久?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九瀛搖了搖頭,“隻需一段時日令我安心靜養便可。”
其實就算她不來,要不了多久,待他恢複,也能從妖界全身而退。
隻是沒想到她來了。
那麼,來就來吧。
當下,魚寒生感到九瀛的目光莫名深邃了幾分。
在他這樣的注視下,魚寒生臉上微微泛起些熱意,但她隻當是自己氣急了又無處發洩,又被這熱氣熏染太久之故。催促道:“事不宜遲,你快些沐浴更衣吧。”
說着,魚寒生不忘以靈力維持水溫,看了眼九瀛後便從房中離開。
她想着,若是九瀛自己可以解決種蝶之術,他們還是快些離開妖界為妙。
在那之前,她得加緊完成對信遇仙的承諾。
魚寒生捏住手裡的種子,欲往蓮花一脈所居之地而去。卻不想在聲聲閣下就遇見了信遇仙記憶之中的那位奉蓮公子。
她留了個心眼,悄然跟上,見奉蓮進入聲聲閣後,向負責尋妖業務的蚊小二而去。
大約因蓮花一脈是聲聲閣的大客戶,其少主便能享受由蚊掌事們提供的優先接待的服務。
魚寒生見奉蓮向不同于她那位蚊掌事的另一位蚊掌事道:“我要找一位叫信遇仙的姑娘。”
還不待他将話說完,幽粟匆匆從外跑了進來,拉住奉蓮道:“你怎麼就是不信我呢奉哥哥?我不是告訴你了,她與仙門之人勾結,已經被仙門之人帶走了嗎?”
奉蓮抽出自己的手臂:“我不信。”
幽粟又氣又急,直跺腳。
本來以為百花盛會能拖延幾天,給她時間去聲聲閣買斷她與信遇仙之間的消息。
畢竟自己雖然顧忌到聲聲閣的存在,一直很小心,卻也怕聲聲閣無孔不入。到時,奉哥哥本來就不喜歡自己,還懷疑自己害死了信遇仙,那就更不可能會愛上她了。
要怪就怪那些參加了百花盛會的蠢妖,沒事為什麼要說百花盛會缺了黃色仙客來?
那一廂,奉蓮已經在向蚊掌事補充道:“這位姑娘出自仙客來一脈,真身是一朵黃色仙客來。”
魚寒生旁觀至此,打斷道:“奉蓮公子,你不必再找她了。”
霎時間,幾人的目光都凝聚到魚寒生身上。
卻又見她面容普通,似乎并未在哪見過。
魚寒生頂着喬裝之後的臉走近到奉蓮面前,将種子交給他:“這是信遇仙死前托我交給你的。”邊說着,她不忘朝幽粟看了一眼,顯然意有所指。
奉蓮也跟着看了幽粟一眼,直看得幽粟心虛不已。他接過種子确認一番,不可置信般問道:“你說她死了?是真的嗎?她真的死了?”
“真的。”魚寒生不多作逗留,說完就走。
奉蓮快步跟上去,可沒想到出了聲聲閣,她的身影就徹底隐入妖海,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