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緣空離開後,再睜眼,就是觀清山了。
魚寒生看着手裡的紫色半月緣,把之前與之放在一處的黑色棋子一道揣進懷裡。又坐到書桌旁,提筆将已經完成八成的道子所傳功法繼續補充完整。
萬不能因為她的問題,導緻這功法失傳。
不知過去多久,總算記錄完畢。忽一陣風起,将那書頁吹得呼啦作響。魚寒生起身關窗,見窗外赫然一輪明月。
階梯自那窗邊圓月裡顯現,魚寒生踏入,轉眼又至三界池中。
這一次,那亭中之人不再是魔族大先知,而是栖山的師祖謝靈夷。
她端坐其中,拂塵置于臂彎之上,神情通達:“劫難已至,寒生,你可想好應對之策了嗎?”
待妺坦歸體,便相當于卸去了姽晁的戰力。容祭不可殺,姽晁當然也不可殺,那麼,如有戰事?意義何在?
“師祖,妖藤可有解法?”魚寒生問道。
謝靈夷搖了搖頭:“妖藤無解。”
“那我還有多久?”
“不過三日。”
不過三天…
既然要死,便不能白死。
“昔神域之主以其神之軀體掩埋神域,隻是掩埋,并非使其不複存在。”謝靈夷繼續道。
“師祖的意思是…神域還在,隻是我們看不見?”
“神域在一片在結界中,等待新神重啟。”
結界…
“弟子明白了。”
謝靈夷含笑點頭,三界池随之隐去。
魚寒生重回觀清山屋内,把窗子合上,将功法收好帶走。及至走到門口,忽又想起什麼,到床邊枕下,将那長思木枝攜上。
她沒有即刻前往赤雲宗,而是去了牛犢山、攬月峰、雷電峰、主峰看了看,更遠的幻海五山和華淩十二峰則沒有時間再去了。可不論走到哪,除了部分留下駐守的弟子、管事和長老,整個栖山幾乎都空了下來。
空蕩蕩的,與那日他們慶賀入栖山二十年時的熱鬧完全是兩個極端。
歡聲笑語如在昨夜,今日已是風雨如晦,草木皆兵。
仙門大部分弟子都已聚集到了赤雲宗,隻等待兵臨城下便與之一戰。
臨走前,魚寒生又看了眼觀清山的方向,心裡知道以後可能都沒有機會再回來了。
*
西南方向烏雲沉沉,魔界大軍已然列陣。
但比魔君容祭更先一步有所動作的,是聖女姽晁。
姽晁四處作亂,于人族境内走到哪殺到哪,直言令仙門快快将她姐姐銀飛雙全須全尾地送回魔界,否則便要将人族殺個片甲不留。
一時間,民怨沸騰。其中音量,辱罵魔界與責怪仙門竟是相當。
魚寒生回到赤雲宗,最先面臨的,是鳳丹的問責。
“大膽魚寒生!若非你沖動滅去大宛府等幾股勢力,将妖魔兩族罪惡曝露三界。魔族如何會惱羞成怒!你知情不報!卻以仙門弟子、仙尊首徒的身份擅自行動!如此行為,與向妖魔兩族宣戰何異?!我仙門本應養精蓄銳,等時機成熟再戰不遲!如今被趕鴨子上架,屆時傷亡,你如何負責?”
魚寒生看着聚集于主峰商量對策的各宗宗主、長老、弟子們,緩步向前,暫且先将銀飛雙有關一事給瞞了下去,道:“弟子本不想以仙門弟子的身份行事。”
“哦!差點忘了啊!你和魔族也有聯絡吧?不然如何查得到你的頭上?”鳳丹當即朝着各宗宗主、長老道:“想必此女入我仙門之時便已别有用心!怕不是魔界安插于我仙門的奸細?莫非緣網詐騙據點搗毀一事也是借口,實則是為挑起今日之戰?”
九瀛瞥她一眼,眸中暗含警告之意,又安撫地看向魚寒生,道:“調查得知,魔界暗中借我人族衍嗣,與緣網詐騙一事乃一明一暗。”
譚虎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竟有此事!”
台下弟子馬上便議論開了。
赤雲宗宗主道:“如此說來,今日之戰實非偶然,而是必然了。”
九瀛颔首:“妖魔兩族狼子野心,待到一日不滿于此,便要揮刀向我仙門。”
這時,鳳丹悄悄閉上了嘴。
無念宮暨若明道:“那該如何是好?諸位可有對策?”
蔣成峰皺眉,說出顧慮:“眼下來看,仙門的敵人是魔族。就怕妖族黃雀在後啊。”
所有人都有一個誤區。對仙門來說,魔族發難的起因是緣網詐騙一案,但實際卻是因為容祭的命門正在仙門之中。對魔族來說,容祭知曉仙門有人已然拿到了他的命門,但拿不準這其中是否有轉圜的餘地。至于妖族...他們樂得坐山觀虎鬥,隻會想如何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已。
也就是這樣,所有人都跟被架上了架子,進退兩難。
魚寒生朗聲道:“莫若派弟子代表仙門前去與容祭談判。”
之所以是容祭而非姽晁,實在是魚寒生摸不準姽晁現在對人族出手揚言要仙門放了銀飛雙究竟是怕容祭會死還是怕容祭死得不夠快。姽晁此人,可絕不是妺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