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眸光閃過陰色,抓握住欲要脫手的指揮棒,大喝:“殺了她。”
其座下大将圭狼已知對手強悍,從懷中一連掏出數瓶藥汁灌下,竟頃刻間立地越境。
而後,緊握手中狼牙棒飛身而上。
魚寒生揮劍而出,無界黃泉之上環繞的兵器以橫掃之勢砸向妖族大軍。
锵——
撞擊聲震得天地微顫,兵器觸到妖王所立結界,如雨般落下。
妖王似乎當真隻為海無涯報仇,妖族大軍靜立其後,紋絲不動。
盛華章、辛昆、阿野、莫負劍等人便心焦起來,他們情緣自己再跟妖族的人厮殺,也不願意就這麼看着魚寒生跟妖族的人對打。
然而,對魚寒生來說,打一個妖族大将根本不在話下。
她之所以未出全力,所顧及的仍是功法的傳承。
見過她展示道法的赤雲宗宗主馬上反應過來:“諸弟子,想必這便是寒生所受神族傳承,你們可要看仔細些了!”
紫級靈器負渾然道意,于持有者手腕身姿中展露無疑。竟比地宮前更顯暢達深曠,完全演繹出另一種味道。
衆弟子聚精會神,無論實力天賦如何,都可品些奧妙意味出來。
如此傳道,可謂情急之下,不挑聽道之人。
圭狼與其近戰,更感其法無窮無盡,廣袤深邃,“姑娘好身法!何不歸順我妖族,定傾舉族之力為奉。豈不比送你擋箭的仙門要快意得多!”
妖王也看出來了,未免仙門實力來日大增,便令妖軍向仙門弟子攻去。海織年也加入到戰場,但她所要對付的,是那正與圭狼對戰的魚寒生。
而魚寒生恍若未聞、未看、未聽,隻覺在見識過魔族傳承之力與海神真神之力後,對道子所傳功法更有一層體悟。
底下妖軍似乎人手幾瓶藥水,瞬息之間,實力大增,打得仙門弟子節節敗退。
“不好!他們是不是吃了什麼東西?竟這麼強?”申尋梅深感不妙。
高功鎮道:“此前竟從未見過此等藥物?難道是妖界最新研制?”
高娴蘭急道:“怎麼辦啊?在這麼下去,我們仙門就要不行了!”
曆來嬉皮笑臉的曲無竹與莫負劍今日格外認真。
申尋梅托住往後飛去的阿左,與赫連良駿對視一眼,傾丹田之力而出。
羅澤閃避不及,被妖軍刺穿肩肘。
白禾眼看長劍近在眼前,莫負劍閃身擋她面前,長劍從他腹中穿過。
阿野出招淩厲,滿眼急躁,時刻注意着辛昆的安危。後者執意前進,哪怕受傷也半步不退,再現仙人鄉下、角鬥場上向死而生的暗城王者之姿。
盛華章已将觀清山上習得發揮到了極緻,時不時的,她看向天際那幾乎超過她肉眼所能捕捉的身影,渴望汲取到堅持的力量。
盛其衍聚精會神,對剛剛出世便見這樣的大場面感到激動,也感到擔憂。
已成為碧水閣大師姐的井露妏,又救下了一個碧水閣弟子....
宗門長老們也漸感吃力。
但妖族一瓶藥水下肚後,瞬間又恢複了活力。
而他們,瀕臨力盡。
眼看諸弟子已然血濺,全然不似與魔将對戰那樣能打個有來有往。
這一次,是完完全全地被碾壓。
“師姐!”
“師兄!”
“師弟!”
“師妹!”
“師父!”
痛呼聲此起彼揚,有實力不夠的弟子已然倒地不起。
交戰中,海織年冷聲勸解:“海無涯雖被驅逐妖界皇室,實則仍受父君重視。你今日無異傷他此生最為看重之人,他定然怒極。你何不自裁于陣前,或許仙門弟子便能無虞。”
魚寒生冷笑:“究竟是為海無涯,還是妖族黃雀在後,你心裡清楚。”
餘光中,腳下兵器散落、魔将屍伏,仙門弟子沉睡血泊,妖族将士步步緊逼,遠處海水裹挾罪孽。
生與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反複發生。
一瞬間,從古至今的死亡都發生在眼前——
死亡之後,是衆鬼伏跪黃泉,聲聲泣淚。
終于!
雷電砸下,大風湧起,那雷霆萬鈞的生死一劍橫掃而出!
一劍,要了魚寒生全部的靈力;
一劍,使首當其沖的海織年和圭狼飛至妖王腳下,嘔血不止;
一劍,将妖軍掀翻、鎮壓、平定;
一劍,令昏迷、瀕死的仙門弟子轉醒。
一劍,徹底葬送了不朽窟的罪孽,将生的力量重新灌注于無辜之人。
使該生的生,令該死的死。
這才是生死一劍應有奧義。
魚寒生力竭,一口鮮血噴出。
妖王面色陰沉,作為唯一一個戰力保留完全之人,飛身而起,如姽晁取海無涯妖丹一般,一爪穿透了魚寒生的丹田,而後,将那顆仙門功法所凝之丹掏出,碾碎。
魚寒生又是一聲冷笑,運行那顆魔族功法所凝之丹,壓榨出最後的靈力,一劍劃向妖王。
後者急忙後退躲避,然胸前一道劍傷從左肩蜿蜒至右腹卻無可避免。
“竟有兩顆金丹。”妖王意外,轉而又道:“便有兩顆,你也死定了。”他舉起手,将手中指揮棒如箭一般射出,命中魚寒生的另一顆金丹。随後坐回到白狼身上,高喊:“撤!”
還活着的妖軍從一旁死去的妖軍懷中拿走藥水,緊随妖王步伐,撤回妖界。
魚寒生感受着丹田中靈力幹涸,金丹于其上如同石頭壓在沙灘,那石又從中心蜿蜒出皲裂。她口中鮮血直流,勉力站穩,竟将從前所得信遇仙的妖丹強行塞入丹田之中,以其内殘存微弱靈力,将那最後的功法再于筋脈之中過了一遍。
“便以此劍,無界黃泉,閉人族之邊界,再不互通!”
一言既出,有如神谕。
那劍便即刻從魚寒生手中脫去,落于人族邊界之地,形成一座與之劍身一模一樣的劍山。而後,結界環山而起,隔絕妖魔兩族進犯之路。
妖丹承受不住如此功法,又是碎裂。
再無傍身之物的魚寒生從高空無力墜落,下面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呼喚,她全聽不見了,隻從懷中拿出那長思木枝,慶幸它的安好,輕牽唇角,落入湍急海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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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翻滾,魚寒生随之起起伏伏,懷中木王之子肥胖的短手緊緊抓住魚寒生胸前的衣襟,感知到她幾乎微弱得沒有的呼吸,如同乘坐大海中的簡陋帆船,小小身子時刻冒着被海水翻覆沖走的危險。
“天啊,我的爺爺爹爹!我快死掉的娘親,我好累呀!”木王子叫着,沖天辮被打散了,濡濕得貼着渾圓的腦袋,一浪高過一浪地拍着來,“啊啊啊啊!嗚嗚嗚嗚!救命呀!我的發型!我的發型!我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
與此同時,一股精粹的生機之力從它身上源源不斷地渡進魚寒生的身體,将她破碎的丹田,力竭的身軀修複。
不知過去多久,似乎經曆了幾個白天黑夜,木王子終于筋疲力盡,沉沉睡去,也徹底被海浪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