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帶我去見我爹娘?”
蘇矜矜跟南榮旌一起坐在嶺北雪山最高處。
她偏着頭,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還有抑制不住地驚喜。
一旁的人十分無奈看向她:
“你已經問了二十多遍了。”
“我高興嘛。”
旭日東升,陽光溫溫和和灑在整個雪山上,雪面閃着微光。
晨起微風帶着夜間涼意和細碎雪粒,慢悠悠在他們身邊轉個圈,帶起清淺的戰栗。
從這裡俯瞰下去能看到整個極北,是北極冰域風景最美的地方。
轉頭就能看到通體漆黑的浮屠冥塔塔尖。
陽光仿佛為它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金紗,跟它平視的時候完全沒有那種感官上的壓抑。
透過最頂端那個小小的窗戶,隐隐約約看到裡面的陳設。
南榮旌天微亮就去将賴床的蘇矜矜拖了起來,以告訴她一個好消息作為誘騙半拖半哄才将人拐來這裡。
結果這人一句話不說非要先看日出。
蘇矜矜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但還是不得不折服于這冰天雪地的震撼景色。
等太陽一步步攀爬,将整個雪山覆蓋,她也徹底清醒。
原本沒指望着他真能說出什麼好消息的,她都已經要接受這是他為了騙自己想的借口。
結果這人在一邊冷不丁開口:
“中午跟我去見你母親。”
“哦。”
她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以為還跟之前一樣是在通知去魔後那裡療傷。
片刻之後她才察覺到不對。
他說的是“你母親”。
細細咂摸了一下話中的意思,蘇矜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幻覺:
“我母親?”
“對。”
“你要帶我去見我父母?”
“是的。”
“就我們兩個去見我父母?”
“沒錯。”
“不是開戰要拿我祭旗?”
……
“你要是願意也可以。”
問了二十多遍,直到南榮旌有些氣急敗壞,她才算是真正确定。
隻是在最後像是喃喃自語般提了一句:
“這是要放我走?”
南榮旌沒回答。
他将目光放在一旁的浮屠冥塔上,眼神沉痛哀思,那目光看得蘇矜矜都有些莫名的難過。
“我年少時在這裡待過許久。”
他猝然開口,臉上神色莫名。
目光所及似乎在遠方,又似乎捉摸不定,仿若無邊浮萍。
他沉溺于過去,緩慢而又堅定的吐出每一個字,将他們的故事說給雪山上唯一的聽衆。
“那時候二叔勢頭如日中天,父親少主之名形同虛設,他還違背所有人意願死活都要與母親在一起。
父親的追随者們不喜歡母親,他們自然更不喜歡我。
又一次争吵之後,母親終于忍受不了這裡的生活,撇下隻有五歲的我獨自離開。
父親不顧所有人勸阻,放棄自己的少主身份,堅持要将人追回來。
偌大的魔宮,隻有我一個不受歡迎的人被留了下來。
那時的魔尊是我的爺爺,他總是用一種冷漠的嘲諷的眼神看我,似乎我是什麼沒用的垃圾。
那時候已經快是我師父的大長老也開始對我避而不見。
我很迷茫,也很害怕。
他們說母親紅顔禍水,死了一了百了。
說父親隻重情愛,難成大器。
說我是個靈力地下、沒人要的小雜種。
我不理解那兩人為什麼要生下我再丢下我。
他們不要我,我也不想要他們。
魔族不歡迎我,我便離開魔族。
我已經不記得我是怎麼跨過那片冰原的了。
雖然很冷,冷到渾身沒有知覺,冷到全身發燙,但我還是憑着一股勁頭死命往前走。
沒人阻攔我,也許對他們來說我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我覺得我快要死了,但我很開心,就算死我也不想死在那個我厭惡的地方。
再次醒來的時候,床邊擺滿暖爐,完全是我厭惡的溫度。
但我沒有表現出來,因為周圍是我沒見過的陳設,極其陌生的環境。
不是死氣沉沉的黑。
純白的裡衣,青色的棉被,紅豔豔的暖爐,床邊還有一個有着水靈靈大眼睛穿着明黃色衣裙的小姑娘。
她直愣愣看着我,見我醒了高興的手舞足蹈。
她說我是個漂亮哥哥。
我其實很讨厭這個稱呼,因為它源于那個女人,我甯願我是一個醜八怪。
不過我沒生氣,因為她長得很可愛,我覺得她才是漂亮的那個。
我在那裡待了很久。
那是一家人,周圍還有亂哄哄的很多人。
她有和藹的父親,嚴厲的母親,還有一個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的哥哥。
傷好以後,我們兩個湊在一起瘋玩。
在貧瘠的環境裡創造各種花樣,一起做冰雕,一起練小法術,一起搞惡作劇看她哥哥變臉,最後再一起挨揍,那是我灰暗童年裡唯一幸福的時光。
她很喜歡我,或者說她很喜歡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