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顧不什麼清譽禮法。
再說,他如今沒那個膽子請蘇矜矜出去。
索性站在在床簾之後将衣袍囫囵往身上套。
幾步之遙的地方,關山月在細緻囑咐蘇矜矜。
南榮旌看起來是沒什麼大事,但憨山之上槁木枯發作,再加上強行破鏡使用萬物息,他身體受到的損傷極大。
難保有一些隐疾沒有顯露出來,還需要好好觀察一段時間。
再者,六道鬼火雖說是槁木枯的對症之藥。
但它性屬火,功效與火性靈物完全背道而馳。
六道鬼火,世間極陰。
也正因為如此,那鬼火才能在南榮旌枯朽的血脈中發揮作用。
隻是,它終究是陰物,沒有朱熾金砂做配,終究是治标不治本,極大概率會有反噬的風險。
蘇矜矜将他說的這些一一記在心裡。
想起那天的場景,她到如今都覺得心有餘悸。
漫天玄火,扭曲破碎的空間,嘶吼糾纏的殘魂,還有徹底淪為傀儡的南榮旌,幾乎是個死局。
如果不是殘魂彙聚,誤打誤撞打開了通往六道鬼冥的大門,他們趁機躲到這裡,後果根本不敢想。
雖然在他是葉無思這件事情上,南榮旌騙了她,但那天,他也是真準備拼着性命送她離開的。
不管萬物息撕開空間裂隙的另一端是哪裡,都是他掙來的活路。
至于在這裡遇到關山月,完全是意外之喜。
在蘇矜矜印象裡,關山月是個活了将近百年的老怪物,還手段狠辣、兇名在外,怎麼着也應該是那種老态龍種、頭發花白的老頭。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做師父做的太差,教出來那麼喪心病狂的人。
蘇矜矜内心深處對他滿懷厭惡,即便在北境時父親對他的人品萬分肯定,也沒有挽回多少印象。
所以,當他揣着那張比南榮旌大不了幾歲的臉跟她說自己是關山月的時候,蘇矜矜隻當他是六道鬼冥養出來的失心瘋,在玩天下第一的角色扮演,一個字都沒信。
直到他一下子指出南榮旌槁木枯徹底發作,扔下一句“這裡等着”就火急火燎離開。
再次出現後,他整張臉青一塊紫一塊,明顯是被人揍得淤傷。
滿頭白發的年輕男子一句話沒說,顫顫巍巍掏出一團幽青色火焰遞給蘇矜矜。
他說這是六道鬼火,可以為南榮旌續命。
那個時候,蘇矜矜根本沒時間考慮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是不是别有所圖,因為南榮旌早已沒了生機。
地上的人猶如一截枯木,她别無選擇。
不知煎熬了多久,槁木枯竟然真的被克制,蘇矜矜萬分感激。
因為葉無思而産生的那點對關山月的厭惡也徹底消失,徒兒的行為不能累及師父,這個道理她懂。
就在她口口聲聲感念前輩幫助,說以後必有答謝的時候。
關山月指着南榮旌,滿臉詫異:
“我是這小子的師父,你不知道嗎?”
蘇矜矜呆了:
“您說什麼?”
天下皆知,關山月隻有一個徒弟,就是葉無思。
蘇矜矜……蘇矜矜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她用盡畢生忍耐力,找了無數種理由說服自己,才沒有将地上躺着的那具傀儡扔到火堆裡。
等他醒來的這段時間,蘇矜矜心裡的氣早已經消了大半。
原本她就是個攢不住脾氣的性子,南榮旌又實打實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在生死面前,這些都是小事。
對于關山月的叮囑,蘇矜矜聽得十分仔細。
南榮旌穿好衣服走過來時,聽見兩人正在商量,怎麼才能把剛剛那隻鬼騙回來,好繼續照顧他。
關山月是長輩,而且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無暇分身。
過了生死大關,蘇矜矜貼身照顧實在不成體統,思來想去,還是找個人比較合适。
哦不,是找個鬼,畢竟這裡是六道鬼冥,找人屬實是有些奢望。
至于這人選嘛,他們早已經敲定好,定金都付了。
隻是南榮旌突然睜眼,把他們好不容易重金聘來的小鬼吓跑了。
南榮旌在一旁聽着兩人話裡若有似無的嫌棄很是心碎。
合着他們湊在一起的根本目的是在商量如何擺脫他。
他可是剛剛才死裡逃生的。
當下情形已經十分明顯,但南榮旌顯然沒死心,仍舊心存希冀。
他輕咳一聲,意在提醒他們自己的存在,妄圖通過這種方式來激起他們的憐憫,說話時能稍微迂回一點。
不得不說,他刻意的提醒很有效果。
眉頭緊鎖的兩個人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隻是,迂回是個什麼東西?
第一強者關山月縱橫大陸多年,以自身絕對實力平定三族動亂,從來沒考慮過。
至于蘇矜矜,沒掐死他就已經算作是深情厚誼了。
南榮旌顯然也能想通這一點。
但他仍在垂死掙紮:
“能不能給我換一個……哦,一隻,一隻正常的鬼?”
四目相對的一瞬,被吓到的可不僅僅隻是那熒綠小鬼。
“想都别想,沒有其他的,你将就着用吧。”
乞求的話音還沒落地,蘇矜矜就把斬釘截鐵的拒絕甩了過來。
“好吧,你說了算。”
關山月就站在他們兩個身邊,目睹了南榮旌小心翼翼提出訴求,再逐步退讓的全過程。
眼見自己那不成器的徒弟完全被别人拿捏,還頗有些樂在其中的意思,他十分嫌棄地皺了皺眉。
最令人窩火的是,他在矜丫頭那裡屢屢碰壁,戰戰兢兢看人家臉色的時候,目光飄忽不定,四處遊移,這才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了邊上的自己,這個早已被他忘到九霄雲外的師父。
怎麼養出這麼個沒良心的玩意兒來,關山月心裡憋着一股無名火。
尤其是想到自己為了救他做的賠本交易,不行了,簡直要被他活活氣死。
“我三日後成親,你們有個心理準備。”
扔下一句話,關山月轉身就走,他怕再看南榮旌一眼,自己就忍不住要親自動手清理門戶。
這麼一個消息砸下來,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留剩下兩人在風中淩亂。
作為大陸第一強者,關山月在幾十年前就已經達到上品绛紅。
這種級别的大佬,他們根本追不上。
兩個人隻能在門口大眼瞪小眼,妄圖從對方那裡證明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聽。
很可惜,明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