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尚仁跟季庭春的關系一向糟糕,适才雖未曾聽到丫鬟說的話,但看他那發黑的臉色,便知道有好戲可看了,轉而問杜文煥:“杜翰林移步同我一塊去看看?”
“不了,下官不喜湊熱鬧。”杜文煥回絕,“唐大人先請罷。”
唐尚仁失望地挑了挑眉,沒再管他,自己去看好戲了。
待他們都走了,程希夷才松了口氣,放下酒壺,坐到杜文煥旁邊,說:“這裡可真讓人喘不過氣。”
“那我們去外邊走走罷,”杜文煥看了一眼正在和皇帝攀談的使臣,“我見他們一時也沒有什麼動作。”
等他們走到長廊,二人并行時,程希夷才問:“杜大人,你有沒有覺得他們方才有些奇怪?”
“什麼地方奇怪?”
“剛才使臣拿出的那幅畫,坐在你旁邊的兩個人似乎都認識,為何天末國要拿這麼一幅畫來進獻呢?”
長廊兩側的燈籠拉長了程希夷的影子,她疑惑地問:“天末國的那些巫師為何要拿出這麼一幅畫作為賀禮之一呢?明明前兩物讓皇帝滿意了,但這最後一幅畫反倒讓皇帝不高興。”
話音未落,二人就感到一陣涼風吹過,旁邊的樹林晃動,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杜文煥用食指抵住她的嘴唇,示意她先别說話,又湊近她低語:“宮中耳目衆多,此事我們回家再讨論。”
“好。”程希夷點點頭,謹慎地觀察四周,身邊除了樹木之外,并無人影,但她視力極好,一眼就瞧見樹林深處似乎有個白色的東西。
“那是什麼?”
杜文煥走過去,撥開上頭覆蓋的雜草,拿出一個畫軸。
“似乎是一幅畫。”
展開一看,畫中人的面容讓二人驚訝地對望一眼,畫中人與方才使臣的那幅美人圖長得一模一樣,隻是這幅圖是坐在池邊,手持團扇,顯然是另一幅。
“這是季棠的那幅美人圖?”杜文煥将畫再看了一遍,确認道,“果真是那幅。”
“可使臣不是說這美人圖是夢中所得麼,”程希夷說,“難道世上真的有這麼一個人?”
“但季棠的畫為何會丢在這?”
不遠處的庭院内似乎有幾聲争吵傳來,程希夷提議:“不如我們去看看罷?”
“好。”杜文煥将畫收好,此事蹊跷,的确要問問季棠這畫是怎麼來的。
長廊盡頭,走到了浣花院。
此處栽種了許多名貴花草,剛踏入便感花香缭繞,石凳旁坐着三兩人正在攀談,時不時用眼往更深處瞟。
順着他們的視線,二人看到了一鼻青臉腫的貴公子低頭站在一旁,臉上氣鼓鼓的,似乎還是不服氣,眼神兇狠地盯着另一人,那也是個錦衣華服的少爺,隻是年紀要小得多,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
那個鼻青臉腫的貴公子說:“唐承,看你年紀小,我不同你計較,快把我的畫還來。”
“什麼畫,我不知道。”那個叫唐承的小公子毫不退讓。
季庭春見自家兒子仍不悔改,狠狠敲了他的頭,“什麼畫不畫,還在這丢人現眼?待會就好好收拾你。”
季棠仍然不服:“爹,那幅美人圖是從咱家找出來的,可這小子非說是他們家的,實在欺人太甚!”
平日裡,他們就跟唐家的人不對付,現在又被搶了畫,心中郁結,實在難以平息。
季庭春狠狠揪住他的耳朵:“你這小子平日混在胭脂堆裡我也就忍了,今日宮廷宴會還帶什麼美人圖來,真是氣煞我也。走走走,别在這丢人現眼!”
唐尚仁在一旁看了好一會戲,聞言先将自家侄子互在身後,又勸季庭春:“季大人息怒,小孩子不懂事何必計較呢?季棠這孩子平日不着調,大家都習慣了,又不會怪罪,還是讓他留下罷。”
季庭春瞥了他一眼,忍住怒氣說:“是我教子無方,但唐大人也沒必要管我這麼教自己兒子的罷,告辭了!”
待季庭春走好,唐尚仁走到唐承面前,問:“你拿他什麼東西了,讓他這麼生氣?”
唐承看見大伯,先是恭恭敬敬行了禮,才說:“一幅畫罷了,本也拿了銀子同他買的,誰知他這麼小氣,把我錢給扔了。”
“下次别這麼幹,”唐尚仁說,“你爹知道了說不定要打斷你的腿,别學季棠的浪蕩作風。”
“是,小侄知道了。”唐承點點頭,那幅畫被他放在一個隐秘的樹葉下藏着了,待會再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