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纏繞在身體上的藤蔓散開,墨玄铮被陶秋竹一把抱入懷裡,那個人類女子如重獲珍寶,臉頰僅僅蹭着他罵罵咧咧,“你個小崽子不聽話,上次怎麼跟你說的,外面壞人多打不過就跑,跑不了就喊,下次我非得給你拴在褲腰帶上,看你還長不長記性,你有能耐咬我,他抓你的時候怎麼沒能耐撓死他,就跟我窩裡橫。”
腦袋上滲了某種濕意,墨玄铮愣住,下意識想喚她名字,可話到嘴邊還是受限制,成了一個字,“啾?”
“閉嘴,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陶秋竹又蹭了兩下他的腦袋,這才上上下下打量他,發現小崽子像是吃了催化劑,比以前又整整大了一圈,沒有以前圓潤四肢修長了很多,尾巴也比以前長,像是長毛貓的尾巴,很蓬松。
卷耳微微立起,似乎沒從剛才的驚吓中回神,眼睛瞪得圓溜溜,一眨不眨和陶秋竹對視。
然後,他想伸着爪子去碰陶秋竹的臉。
陶秋竹抓住他的爪子懲罰性地捏了捏肉墊,“你怎麼又被揍胖了?”
墨玄铮:“啾……”
别鬧……
墨玄铮逃跑時竄入燒黑的草叢,渾身上下就沒幾處幹淨的,剛才她用臉蹭他,白淨的臉現在沾上了灰塵。
他又伸出另外一隻小爪子,按在她的臉上,結果留下一串梅花印。
墨玄铮:“……”
他收回爪,往身底下一塞,揣手手選擇沉默。
陶秋竹沒多想,隻覺得小崽子在外面吃了虧,終于記得她的好,竟然主動親近她,檢查一遍發現沒有受傷,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一轉頭發現衆人都盯着她,陶秋竹讪讪,“怎麼了?我家崽找到了,不是要找王雲嗎?”
王岚遞給她一個帕子,“擦擦臉,王雲不用找了,二師兄的小白在火堆裡找到王雲的氣息,剛才那把火應該是他放的,沒想到玩火自焚,真是活該!”
陶秋竹接過帕子,滿腹狐疑地順手擦把臉,然後發現帕子上面一層黑灰,不由得瞥一眼小毛球。
小毛球正揣着手收斂了渾身的刺,比平日裡乖巧數倍,水汪的眼睛時不時偷瞄她。
陶秋竹給他蹭蹭灰,甩了一個清潔術,又是一個幹幹淨淨的好毛絨絨,她滿意地揉一把,一語雙關,“回去再收拾你。”
墨玄铮耷拉下耳朵,他又不是故意的。
沒人會去質疑一隻弱小的靈獸幼崽,善後工作交給尹鏡處理,天色已晚,其他弟子陸陸續續回去休息,而二師兄的那位虎子說什麼都不願意回去,非要跟着陶秋竹跑。
沒錯,這厮在感受不到王雲氣息後,果斷纏上陶秋竹,一個勁兒圍着她轉,還用鼻子嗅,二師兄周子瑜拉都拉不回去。
陶秋竹擡手聞了聞自己的胳膊,滿臉疑惑,她每天都有洗澡,沒有特殊味道。
白虎低吼一聲,二師兄氣急敗壞,“你個夯貨我平時少你哪樣,竟然要換主人?人家有靈獸看不上你?快給我回去别丢人現眼。”
白虎不願,二人開始拉扯,白虎還想去叼陶秋竹的裙擺。
不等白虎觸碰到陶秋竹,她懷裡萎靡不振的小毛球一躍而下,沖着白虎的腦袋哐哐兩爪,小東西力量不是很大,煞氣卻很重,還夾雜着幾不可查的妖力威脅,吓得白虎虎軀一震。
周子瑜眼疾手快把它拖回去,強行傳送回靈獸空間,娃娃臉上滿是歉意,“這位師妹實在抱歉,是我沒教導好它你别介意,希望不會影響你和靈獸的感情。”
墨玄铮揍完白虎,都不用陶秋竹親自去抱,數車熟路地順着陶秋竹的裙擺,自己爬上去竄入她懷裡,折着飛機耳把腦袋埋好,尾巴露着外面煩躁地搖晃。
陶秋竹莫名其妙地拍了拍他毛絨絨的後背,對二師兄笑笑,“沒事,他今天被王雲吓得不輕,我回去哄哄。”
和衆人告别,她回到自己的小窩,順手關上門隔絕天邊最後一縷光線,用靈力點燃長明燈,面無表情把懷裡自閉的小崽子薅出來丢到床上,氣咻咻瞪他,“為什麼單獨去找王雲?”
來了來了,墨玄铮就知道躲不過這一劫,所有人都當他是什麼都不懂的幼崽,唯有陶秋竹知道,他和其他幼崽是有區别的,靈智甚至超出了其他成年靈獸,有自己的想法。
他尾巴尖抖了抖,小聲叫了一聲。
很久以前,陶秋竹就發現,她聽不懂其他靈獸的叫聲,唯獨能辨别這隻在說什麼。
她盯着他,“你說,鏟草除根,不留後患?”
墨玄铮心虛地低下腦袋,人類和妖族不一樣,妖族競争更殘暴,弱肉強食。
對方隻是給了他一棍子,和口頭上威脅,他就想去要人性命,她會不會覺得他很殘忍?
會不會把他丢掉再找一個更乖的?
比如那隻會蹭人的白虎。
他比不得白虎黏人,比不得白虎讨人歡心,幼年期的身材也比不得老虎威武雄壯。
這個人類女人雖然平時不夠自重,總對他動手動腳,可是,她對他很好,讓他竟然眷戀到不想離開,如果因為這件事,她不要他,他是否還和以前一樣,過着獨自舔舐傷口的日子……
墨玄铮抱緊尾巴,宛若溺水般呼吸越來越困難,心口越來越疼,他想急速逃離這壓抑的環境,身體卻不聽使喚,在床上團成一團,一動不敢動。
那給予他溫暖的人類果然怒了。
陶秋竹指指點點,“斬草除根?草又做錯了什麼,你搞他就搞他,别搞草!”
墨玄铮:“……”
他炸了一半的毛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陶秋竹發完火,見他瑟瑟發抖的樣子,不由得放軟了語氣,“我也不是不可理喻,斬草除根沒錯,但是你要看看你這小胳膊小腿幾斤幾兩,你要除根你得帶上我啊,我去給他一頓柳條鞭子。”
哎?
墨玄铮驚訝,“唧?”
你不是因為我殺人生氣?
陶秋竹問,“他是不是想殺你?”
他點頭。
“那你就殺他,隻要不是你先惹是生非,就不是你的錯,我氣的是你沒有能力還偏要自己涉險,我撿一隻毛絨絨容易嗎?這段時間在你身上花費了多少靈石你數數?再算算我花費了多少精力?如果就這麼死了,我怎麼過?”陶秋竹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他的腦袋瓜,小毛球的腦袋随着她動作一點一點的。
他卻不介意,溺水的獸抓住了救命稻草,徹底浮出水面,心頭也是暖暖的,墨玄铮低頭學着白虎的樣子,用耳朵蹭蹭她的掌心。
“啾啾?”
那要是以後很多人想殺我呢?
他緊張地豎起耳朵,心跳如雷。
如果,有很多人要殺他,她是否還會站在他這邊,猶如此時一樣,跟他說,錯不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