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相信你說的。”
楊碣把水筆的筆帽重新蓋起來,其實他也沒有真的用筆在記錄什麼,隻是他在審訊當中的一種習慣而已。
要說求證其實也很容易,但對他來講,不論是否需要證明,命案都要繼續查下去,不可能在證實前就真的暫停對蔡力的調查。
他向後撤了撤身子,站起來後将椅子又推回原處,“有點事,失陪一下。”
不知道楊碣出去要做什麼,但從他離開之後,丁燦就頻頻接收到對面女警官遞過來的眼神,明顯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開口。
“是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她主動搭話,省得對方再糾結下去。
女警官有些欲言又止的,側頭看了看旁邊的立式攝像機,心裡天人交戰地在想着,如果想要再問些丁燦在幻境當中發生的細節,會不會算是擅離職守。
之後存檔記錄被審查的時候,萬一恰好抽中這宗案件,自己解釋恐怕都得費上一番心力。
她緩緩開口:“集體幻境事件,我确實在某些社會新聞當中見到過。”
誘發原因多種多樣,可能是由于食物,氣候,或者是高頻聲波對大腦造成的影響。
但那些就真的隻是幻境而已,并非在眼前呈現出過什麼真實發生過的案件。
現在這幾個人卻同時進入到過去,并且還扮演了不同的人物角色。
如果真的是來自遊樂園的誘因,會是什麼,還有今天上午裡面的遊客那麼多,怎麼偏偏就選中了他們,究竟有什麼特别之處。
說是緻幻,實在很難令人信服,任何科學道理都無法解釋,“你們的這種經曆,我國,乃至全世界都沒有發生過,一旦上報,恐怕你們不隻會被警方調查。”
“暫時還想不到那麼長遠的地方,”丁燦聳了聳肩,“非說原因的話,就當是天道輪回呗,蔡力作惡這麼多年,總得出來治他的人。”
聽她又提起蔡力,女警官歎了聲氣:“我爸媽都是戶外工作者,從我小的時候,他們就時常在我耳邊教導,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學習,等工作了就要坐辦公室。”
“當時的正面教材就是蔡力,蔡氏集團在市内名聲正盛,辦公大樓都在市中心異常顯眼的位置,爸媽跟我說,能進入集團工作,擁有一席之地的話,就算是出人頭地了。”
丁燦看了眼她胸前的警徽:“那怎麼後來又選擇了當警察?”
“嗐,小時候自己又什麼都不懂,等後來稍微長大點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當然就不一樣了。”
女生有些慶幸當初自己的決定,不然按照父母的期望來進行的話,她幾乎想象不出來,得知真相時自己會有多失望。
她抿了抿嘴,雙眼又亮晶晶地看過來:“别老聊我了,說說你呗,說說你經曆的這件奇事。”
“我知道的事,剛才都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從這話當中,丁燦還是知道她盡管面上看起來一副被自己描述的事件吸引住的樣子,可實際上并非如此。
好奇當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想要拉近距離,讓自己放松警惕後,繼而就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楊碣會出去,或許正是為了能夠讓兩個人單獨相處,也算是一種審訊的策略。
“不隻是這些,”女警官将手臂疊在一起,“這不就跟電視劇一樣嗎,那你最開始意識到身體不屬于你而是程諾心的,根本什麼都做不了,有沒有覺得害怕?”
“驚訝的确有,害怕倒是不至于,我隻是沒想過,有一天還能體會到被親近之人所殺害的感受。”
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女警官又問了些話,都被丁燦不痛不癢地搪塞過去了。
這時候楊碣也重新推門進來:“你們的口供基本一緻,都已經排除了嫌疑。”
來到走廊,另外的同伴先後出來,被帶着到了安全的地方。
說是休息室,裡面其實隻是擺了幾張上下鋪,旁邊的桌角還放着幾桶泡面。
這是為了在警局值夜班的警員們準備的,這個時間倒是還空着。
石燕在一處床腳坐下,剛一看見這裡面的布置還有點恍惚,差點以為是回到了醫院值班室裡的休息間:“剛才說的雖然是實話,沒想到他們真的就沒有什麼疑問。”
正常情況,不是應該先懷疑一下他們的精神狀态嗎?
可現在看來,反倒他們才是正常人的樣子。
高穩穩曲起手指,敲了敲床上鐵制的欄杆,發出有些沉悶的聲響:“這裡确實是安全了。”
不過也跟被關起來差不多嘛,隻是待遇稍微好了那麼點。
丁燦看向獨自站在桌邊的林鶴:“你是如何獲取他們信任的?”
之所以他們能夠這麼快過關,都是因為有林鶴在前鋪路。
“跟你們一樣,說真話呗。”
丁燦暗自搖搖頭,對這句話的真實度非常懷疑,隻是估計自己再追問,他也不會再講更多想聽的。
休息室裡面有着一扇小窗,外面不知何時已經沉入夜色,星星點點的燈光接連亮起。
整座城市進入一天當中最為繁忙擁擠的時間段,從這個角度望過去,透過警局的院牆,能依稀看到外面行走的市民。
夏嘉琏收回目光:“有了明确的調查方向,用不了太久,蔡力就會頂不住。”
“我們可以問問楊隊長啊,看看法醫那邊什麼進度。”高穩穩拿了隻紙杯,從飲水機裡面接了一杯涼水。
“事情塵埃落定之前,我們不會再知道案件細節了。”
此時不查隻是無心耗費警力,等到真有空的時候,等待他們的恐怕會是更深一輪的審訊。
“行吧,”高穩穩脫了鞋子往上面爬去,“上鋪清靜,我先占一個了啊,打個盹兒。”